爱之深, 罪无涯/白塔寺下(119)

“叮——”的一声,宁新洁看了眼手机,是李翔发来的消息:“几点下班?”

“再过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宁新洁回复道,接着发了第二条消息,“刚才在张凤兰的病房里,我见到了向忠哥。他哭得好伤心,张阿姨恐怕快不行了。”宁新洁下意识地提到了张向忠,并没想到张向忠仍是通缉犯这层,只想与李翔分享她沉重的心情。

李翔没马上回复宁新洁,过了大概十秒钟问道:“张凤兰住几号病房?”

“507,怎么?你要过来看她吗?”宁新洁不禁好奇。

李翔再也没回复宁新洁。

宁新洁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准备回培训教室,刚经过507门口,就听见屋里的男人吼叫道:“大夫——大夫——不行了。”

宁新洁破门而入,见戴着呼吸机的张凤兰正大口吐着血,张向忠和阿奎一边站一个,用纸巾擦拭着喷吐出来的血渍,沈泓渊二次飞奔出去找大夫。

宁新洁过去帮助掐人中,此时,张凤兰不光嘴里吐血,她的鼻孔和耳朵里都渗出了血,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阿奎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根本赶不上血流的速度,张向忠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置了,张着两只发抖的手,两眼惊恐得发直,沈维厚直接瘫软坐到了地上。宁新洁也无计可施了,她只能推过电击设备,准备最后的施救。

骤然间,医生和护士团团围住了张凤兰,眼看她的生命力消耗殆尽了,如注的血流也减缓了滴血的速度。几个医生轮番电击,仪表屏幕上微弱起伏的生命线逐渐趋于一条直线,最终,机器发出了令人绝望的长鸣。

四个男人无声地悲痛着,没人再发出哀嚎的哭声,也许之前流了过多的泪,或是刚经历了两次惊心动魄的精神打击,全都发呆地看着护士收拾着遗体和设备。沈维厚以手护心,疲惫地呆坐在椅子里。

大势已去,四人走出病房,眼看着护工将张凤兰的遗体推走了。

“阿奎,你送爸爸回家吧。”沈泓渊成了四个男人的主心骨,语气平静,用手对着阿奎打着手势。

阿奎会意地点点头,扶着沈维厚离开了。

沈泓渊见哥哥情绪低落,本想劝他尽快离开京安,但又很担心他的状态,试探道:“哥,你还好吗?”

张向忠目光涣散,听弟弟唤他,才逐渐聚拢了眼神,道:“我没事。”

“哥,不必太自责,你这次没白来,见到了阿姨最后一面,她刚才认出你来了,还和你说了话,值了!”

张向忠扬起紧绷的下巴,抿着嘴唇,认同地点头,最后说道:“至少,减少了遗憾。”

“你快走吧,你多待一会儿,风险就越大。”沈泓渊催促道。

张向忠本想晚上和父亲呆一个晚上,见弟弟这样说,也轻轻地点了头。

“别担心,我会把葬礼办好的,回头把视频和图片发给你。”沈鸿渊推着哥哥,刚走到电梯间,李翔带着四个便衣警察站在电梯对面的窗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其实,李翔收到宁新洁的微信,就立刻联系了刑警队,召集人手,过来蹲点了,刚才见沈家人在全力抢救张凤兰,没忍直接闯进病房,一直等待张向忠自己走出来,才准备抓捕他。

张向忠瞧见李翔并不惊慌,情绪反而释然得放松了,他主动走到李翔的面前,伸出两只胳膊,淡然道:“翔子,我跟你走,走吧。”

沈泓渊既惊愕又气愤,他觉得李翔就是趁人之危,他刚要拉住哥哥,但马上缩回了手,他知道,一切都定了。

李翔给张向忠戴上了手铐,用一件外套盖在了手铐上,拍了下张向忠的胳膊,道:“向忠哥,法律会公正判决的。”

此时,电梯门开了,李翔和他四个同事押着张向忠进了电梯,沈泓渊半天没挪动脚步,望着坦然的哥哥,电梯的门关上了。

沈泓渊心中搓起数丈高的火,他在想,哥哥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密,警察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呢,哥哥被通缉也是十一年前的事,根本没多少人认识他,唯一的怀疑就是……细思极恐,他不愿意确认,闭了双眼,紧皱眉头,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宁新洁正站在他眼前。他惊恐得向后退了一步,慌神道:“……你……你怎么在这?”

宁新洁知道沈家刚出了变故,温柔地安慰道:“鸿渊,别太难过了,如果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沈鸿渊心头舒暖,早把刚才的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伯伯、向忠哥和阿奎都先回家了吧?”宁新洁体贴问道。

沈泓渊深度探寻着宁新洁清澈的眼眸,发现尽是关切之情,语气温软道:“嗯,他们都回去了。”

“我现在下班了,翔子还等我吃饭呢,那我先走了。”宁新洁无心道。

沈鸿渊心底再次腾起一层浪,但平和地应道:“嗯,你先走吧。”

沈泓渊望着关闭的电梯门,再次送走了宁新洁。

怨恨郁结在沈泓渊的心底,紧锁的双眉映照在新开启的电梯墙上,他按下F1,乘坐空旷的电梯,独自下降。

第九十六章 (2015年)

宁新洁赶回家时,发现李翔并不在家,翔子妈说他突然就出去了,去哪?干什么去了?她也不清楚。

宁新洁拨了李翔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的“嘟嘟”声,她猜想李翔一定是忙工作去了,也就不再打了。

晚饭时间,李翔到家,见东厢房没人,走进堂屋,见宁新洁躬着腰,背朝门,笨手笨脚地把家里折叠老实木饭桌连拖带拽地向外搬,没走两步,就停下来喘气。

李翔快步绕过她,一只手就把桌子悬提起来,三两步就将桌子提到饭厅中央,然后给折叠的桌面伸展放平,随后,抬眼看向宁新洁:“看看,家里没个男人,可怎么行!”

“切,没你,我们不也得过吗?”宁新洁挫败了李翔的存在感。

李翔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笑了笑,没再接茬。

“说好等我的,跑哪去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宁新洁忽地质问道。

李翔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宁新洁,开口道:“刚才我和林队联系了,带着刑警队的人把张向忠抓捕了。”

宁新洁正摆放着碗筷,忽然手一抖,一只碗滑向桌边,宁新洁慌乱地用腹部一挡,碗安然停在了桌边。宁新洁猛然抬头:“翔子,你……你是听我说向忠哥在医院,然后就去抓他了?”

李翔觉得这事做得是有点鸡贼,不很理直气壮道:“新洁,我明白你怎么想,但这和你没关系,机会稍纵即逝,他一旦离开中国,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可我们通缉他十一年了,等的就是他的归案。”

宁新洁心头发堵,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只走心没过脑的话就促成了张向忠的落网,在她心里,似乎从没把张向忠看作通缉犯,而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彻底淡忘了张向忠嫌疑人的身份。站在李翔的角度,他做了一名刑警应该做的事。宁新洁无话可说,似乎自己办了一件无心的坏事,隐隐有内疚感。

李翔看出宁心洁情绪稍显低落:“真没你什么事儿,就是不通过你,我们的人也会从其他途径找到他的。别自责,你协助公安缉捕了通缉犯,我们还要嘉奖你呢。”

宁新洁岔开话题:“我去推奶奶过来吃饭。”

……

经过一个月的旧案重审,十一年前的白塔寺血案终于结案了。徐勇被认定为杀害李世雄的凶手,而张向忠属于激情下出于义愤的过失杀人行为,基于他在勐拉的立功表现,给予一定的减刑,最终,法院判处他五年有期徒刑。

庭审那天,沈泓渊在法庭上见到穿着囚服,剃了二茬,戴着手铐的哥哥,他平静地旁听了双方律师的陈词和举证,以及法官最后的宣判。庭审结束时,他朝站在被告席里的张向忠挥了挥手,嘴角轻扬,似乎在宽慰他,一切都不必担心,他会照顾好一切的。

……

沈鸿渊购置的西郊二层小楼已经装修好了,他开车去验收,除了几处他不算满意的细节,还需要修改,总体很高大上,他打算让阿奎带着父亲过来一起住。

自从张凤兰离世,继而张向忠入狱,沈维厚的话越来越少,一天也说不了多少话。阿奎虽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但两人沟通是存在困难的,晚上,沈泓渊到家陪他聊几句,然后服侍他休息。沈泓渊向父亲提起搬家的事,沈维厚反悔了,不肯搬到新家,他竟然说自己就等着在老院归西了。沈泓渊不强求,不再提起搬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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