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
他忽然听见了葡萄的声音,他猛然将头抬起。
“我当初冒着元神泯灭的风险分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半片元灵的?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给我过来!”
原来是霜花,她听起来隐隐地在压抑着怒气。
一阵杂音后。
“润玉……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昆仑镜中看到了我与葡萄说话,但只是些普通的寒暄,你不要误会我们二人……” 旭凤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鱼仙官……” 葡萄的声音听起来在很吃力地忍住哭腔,“我骗了你说我不记得旭凤,是我不对在先,我认错……可,我记得他并不代表我爱他。于我而言,他只是前世的记忆.……”
“别哭,把话说清楚……” 葡萄的一阵哀泣声中,霜花的声音传来。
“这一世,我为何重生难道你真的不清楚吗?我只想你知道,你值得六界最好的爱……虽然,我不知道我给你的是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发誓,我尽力了……这一世,我可负尽天下人,唯独不能负你。你曾说过,你要与我同去同归,可是今日……你却留下书信一封就自己走了……” 葡萄边说边流泪,心中的悲伤与无助让她差点站不住,霜花及时扶住了她的背。
“呼……累死我了……啊——?已经听得见了么?”
忽然,连翘的声音也从周围传来,她听起来还在大口喘着气,“润玉仙,我可以作证。其实——在葡萄重生后,你第一次带她回花界,她已经告诉我了,她记得旭凤,但并不爱他。只是因为你//性子敏感,她觉得对你来说,她不记得旭凤了更好,她只是不愿你多想,才说她不记得了。我还因为这件事发过誓,说不会告诉别人,今天是为了挽救她的姻缘,我才说出来的……”
原来水榕与连翘在天宫里闲逛,忽然听到了几人的一番话,连翘知是与旭凤那事有关,于是忙让水榕带她来天坛神殿帮忙解释。
霜花一直用手抚着葡萄的背,她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了,霜花一直柔声安慰:“想说的都说了吧。”
葡萄将眼泪蹭在了自己的肩上,又再凑向昭天仪:“润玉,你别忘了,我与你的婚约是有六界为证的,毁此约者受天打雷劈之刑。换句话说,你别想悔婚!”
“谁说我要悔婚了。”
葡萄话音刚落,润玉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她猛然转身,他眼眶红着站在身后,额前垂下几缕凌乱的发。
“小鱼仙官……” 葡萄的喉咙已被哽住,发不出声音来了。
等她的意识反应过来之时,她的双腿早就已带着她撞进了他的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尽此生所有力气,紧紧地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却仍断断续续地道着歉。
润玉也紧紧地回抱她,像是要再把她揉进他的内丹精元之处。他的眼深埋在她的肩上,她的衣裳被他的泪浸湿了一片。
“对不起……小鱼仙官……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对不起……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从没去找过他,我也不爱他……” 葡萄依然拼命地在道歉。
其实润玉也曾听水榕说过,他平时跟着葡萄在天界走动,从未见过她想要经过栖梧宫。只是,万一呢,毕竟她上一世爱他那么深。
“你不可以悔婚……不可以……” 葡萄啜泣着在润玉耳畔小声呢喃。
“润玉……没有要悔婚……” 他的声音里仍是哭腔,但却隐隐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葡萄才微微缓了缓,可一想到她看到那封信时的无法置信与彷徨失措,委屈之情又瞬间涌上了心头。
“我以为……我以为觅儿要与她合灵了……” 润玉轻轻在她耳旁回答。当时他在昆仑镜中看到葡萄与霜花互相以剑指抵在对方的额头,而后葡萄又伤心地抱着霜花哭泣起来,他便是那时候决定写下书信,让葡萄重新回到霜花身上的。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啊……” 葡萄吸了吸鼻子,小声责备道。
“我们只是在探对方的元灵,看是用什么补齐的罢了,” 葡萄轻轻地侧脸吻在了润玉的颈上。
“什……什么?” 润玉不敢置信,他握住葡萄的双肩,轻轻把她推开。
二人终于以泪眼相对,葡萄抬手轻抚在他脸颊上,轻轻以拇指抹去他眼下的泪痕。
“本来,我打算我们成亲那日才告诉你的,可没想到……今天……” 葡萄双眉一蹙,泪又再次簌簌而下。
“觅儿……” 润玉愧疚地抚着葡萄的脸颊。
葡萄忽然握住润玉的手,往她的额头上放,而后静静地闭上双眼。
他心领神会,举起剑指贴在她眉心,合起双眸。
在一片蓝紫色的灵气汇集处,一朵被蓝色与紫色环绕包裹着的元灵稳稳地立在中央,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那朵曾被分分合合,命途多舛的元灵终于集齐了六瓣,而最后一瓣,竟然是他的逆鳞。
“觅儿……你……” 润玉缓缓睁开双眼,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葡萄轻轻颔首,“我日日将它放在心口,没想到它竟与我的元灵自然而然地融合了……”
“现在,我中有你,你是无论如何都别想和我断了关系……” 葡萄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咬着唇,倔强而坚定地说道。
润玉激动地再次将她猛然搂入怀中。她也用力地抱紧再抱紧他,即使他们二人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站在塔顶的几人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旭凤搂着霜花的肩,与她对望一眼,微笑着靠着彼此。连翘从塔顶往下望去,朝在底下忧心等候的水榕高兴地挥着手。白泽也欣慰地笑着,可转头间,看到几人都成双成对,他只好将手搭在了昭天仪上,权当是与他分享喜悦之情的另一人了。
一日之内,他的心绪如在六界间来回被抛了一转似的。他忽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有惊无险,虚惊一场,失而复得。
他在她肩上轻轻地笑着,这一世,怕是难以再有什么日子会像今日一样,让他如此大喜大悲了。
“我就想这样抱着你,直到明日,” 润玉的脸埋在葡萄的衣服上,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条傻龙……” 葡萄心疼地抚着他的后颈,“所以这次的茶叶是没买成咯?”
润玉没说话,只在她肩上拱了拱脑袋。
“算了算了……我的错,” 葡萄又再将他抱紧了些。
“润玉……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旭凤的声音忽然传来。
二人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同向旭凤望去,但仍搂着对方的腰。
“你们……” 润玉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有给你们送喜帖。”
旭凤摆了摆手,“我能理解……”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回栖梧宫住几天,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润玉轻轻说道。
“不必叨扰了,” 旭凤背着手,露出一丝放松而真诚的微笑,“霜花她有孕在身,睡习惯了家里的床,换了地方容易休息不好,等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再请你们二人来小聚吧。”
霜花脸上带着温柔恬静的笑,款步走来,而后与旭凤一同离开了。
白泽迈着闲散地步子走向二人,“锦觅仙子,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俩的婚礼,我怎么也该坐第一桌了吧。”
“那是自然,” 润玉笑着回答道。
橘色的晚霞已被逐渐升起的夜幕染成了紫红色,若隐若现的星辰在天边点缀着。可在她看来,此刻灿若星辰的是他被眼泪浣过的眼,他低头凝睇着她,嘴角那样安心地向上弯起,眼中再没有忧虑与哀伤。她只愿这生生世世每日都能看到他此刻的微笑,只愿他生生世世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葡萄忽然拉着他的手往昭天仪跑去,“各位——仙子,天帝陛下不纳妃,不纳妃,不纳妃。谢谢你们的抬爱,请你们另觅良君吧!”
“觅儿——” 润玉低头笑着,无奈而又宠溺地将她搂住。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小鱼仙官,我绝不会放开你,也绝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你。我还要好好把你的仙寿恢复,与你千年万年地在一起。”
润玉欲低头向她吻去,可她却在他即将贴上她的唇之时,轻轻说: “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