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小心翼翼地将夜幽藤包裹起来,放进袖中。此时,天光渐亮,葡萄回过身轻轻亲了润玉的脸颊一口,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陛下,还有两刻钟就早朝了,” 水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润玉闭着眼静静地呼吸着葡萄身上留在这寝殿中的花香味,也许因为葡萄身上的花香让人心安身宁,又或许因为葡萄的存在本身让他感到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早早起来,去月轮殿呆坐着等百官来朝了。现在,多数是水榕唤他醒。
“锦觅仙子何时出门的?” 润玉换好冕服踏出门来。
“回陛下,锦觅仙子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
“你可有亲自送她去仙医府?”
“回陛下,有的。”
“她可有用早膳?”
“有的,锦觅仙子还让我叮嘱陛下记得用早膳,还说她会在用午膳前赶回来与陛下一起用膳。”
润玉点了点头。
陛下并没有提那日折子戏的事,看来这次打赌是锦觅仙子赢了。水榕跟在润玉的身后,心中暗暗想道。
“噢,对了,水榕,” 润玉忽然停下。
糟糕……该不会陛下想起来折子戏那事了吧……水榕又开始两腿发抖。
“这个,你拿去裱褙了放在璇玑宫的寝殿里,” 润玉从衣袖中取出一画卷,交给了水榕。
原来是那日在荷塘边,那凡间画师送给陛下与锦觅仙子的那一幅画。
水榕松了口气,接过了画,继续跟着润玉往月轮殿走去。
仙医府与葡萄想象中的相差无几,甚至与爹爹棠樾居那的药铺还有几分相似,不过医馆嘛,肯定是差不多的。
葡萄刚到仙医府的时候,门口已站了一位年轻的男仙侍等着了。
“请问是锦觅仙子吗?我是雅晴仙侍,师傅派我在此处等你,请随我进去,” 这位年轻的仙侍右手向仙医府内挥去,示意葡萄随他进去。
穿过了大堂与一道长廊,葡萄与雅晴仙侍来到了一片宽阔的后花园。此园布局十分精巧,奇石错落,罗汉松与羽扇槭相隔着种在园子的边界处,红绿相间的树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片小天地包裹起来。西侧还有一个小池,潺潺的流水从上方的一处中空竹节流出,落到那池子中。地面上铺了一层微微泛着金光的细沙颗粒。而水池的后方是一座矮小的凉亭。
庭院中央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长须长眉的老者在闭目打坐,似在吸收天地灵气。他的身旁放了一根拂尘。
雅晴仙侍对葡萄一颔首,示意她留在走廊中稍等片刻。他轻步走向那名长须长眉的老者,弯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拾起拂尘,一挥。瞬间便来到了葡萄的跟前。
“这位应该就是岐黄仙官了,” 葡萄向那位老者一抱拳。
“正是,” 老者将拂尘搭在手臂上,微微点头。
“老夫昨夜收到陛下的传旨,说锦觅仙子好学上进,想要在老夫门下学些手艺。不知,锦觅仙子想学些什么?”
“自然是学习如何帮助陛下恢复仙寿与保养陛下的身体,” 葡萄直接地回答。
岐黄仙官捋了捋胡子,所有所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恕老夫直言,我曾听闻锦觅仙子性格活泼,有些……坐不住,这仙医府是为天界各仙看诊配药的地方,所做之事颇为严谨枯燥,不知锦觅仙子是否能坚持?”
“岐黄仙官,您的担心不无道理。锦觅也知道自己性格有些急躁,但既然我已经劳烦了陛下拜托您收我为徒,如果我坚持不下去,岂不是浪费了陛下与您的一片苦心了吗。也许锦觅会喊累喊苦,但请您一定不要对我心慈手软,要待我与其他的徒弟一样严格,好吗?” 葡萄坦诚道。
“好,既然锦觅仙子有此觉悟,那老夫也定将倾囊相授,那你先去换身衣裳。这宽袍大袖的衣服在药坊里做事可不方便,” 岐黄仙官说道,随即对雅晴仙侍点点头,让他带葡萄去换衣服。
葡萄跟着雅晴仙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她带了拜师礼,便转过头来,从怀中取出了包裹起来的夜幽藤。
“师……师傅,我带了拜师礼,” 葡萄将手中的白布双手奉上。
岐黄仙官打开了白布,看见其中竟是一棵刚取下不久的夜幽藤,心中大喜。
“锦觅仙子在何取得此物?”
“我——我今天早上种的,” 葡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仿佛临时才做了份拜师礼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此物——此物天界已超过几千年都未见了,自从花界搬离天界,自立门户之后,老夫就再也没在天界见过夜幽藤了。这仙医府的药柜里也有许多仙药仙草再也补不齐了。虽说如今的天帝陛下登位之后,花界与天界重建建立了很基本的沟通,但那些珍惜名贵的花草药,花界的各位芳主还是不愿意卖给天界……既然——既然锦觅仙子识得凭空种出这些珍贵的花草药,对我们天界来说实在是福泽一件,” 岐黄仙官脸色难掩喜悦之色,说话间,长及胸口的眉毛都跟着飞舞起来了。
“我——我不是凭空种出来的,” 葡萄咽了一口口水,要是像岐黄仙官说的那般,让她将这仙医府缺了的仙花草药都补齐了,那每日//放//血//种花,不出几日这葡萄就真的变成葡萄干了。
“我是用自己的血才能种出来的,” 葡萄有些害怕地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 岐黄仙官若有所思。
“听闻锦觅仙子是先花神之女,按理说,应该确实可以凭空种花,不需借助自己的血。锦觅仙子过往修行的时候是否……有些……怠慢了?” 岐黄仙官试探性地问道。
葡萄心虚地点了点头。上一世在花界的时候,她只顾着玩耍睡觉吃食了,修行学习这种事情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么就是蒙混过关,根本就没怎么好好看过书。虽说霜花元灵阶段和转生到人间后她都非常刻苦的修行灵力了,但培花育草这些本领,不同于一般的幻形术,是真真正正地用灵力培育生命,不从基础开始学起,始终是不得要领的,想起来连翘都能凭空种花了,自己还必须借助外力,唉……
“噢……是这样,不过也不要紧,若锦觅仙子只为陛下一人学习恢复仙寿和保养身体,也无需再去花界从新学习了,偶尔借用你的一些血,也是足够的了,” 岐黄仙官安慰道。
岐黄仙官做事也是心细又快,昨日陛下才传了令让他收葡萄为徒弟,今日他就腾出一个小隔间给葡萄,专门给她更衣和歇息用。且为她备的几套窄袖束腿的衣服也颇为合身。
“锦觅仙子,根据老夫为陛下每月的问诊,老夫总结出陛下身体要在几方面多加调养,首先是气。陛下日理万机,时常要处理些不同部族之间的纷争,不免会肝气郁滞,而陛下基本都坐着看书批奏折,少了些活动,也有些脾胃气滞。所以今日锦觅仙子就先学习些理气的药方和药膳的处理方式,药食同源,这样恢复得快些,” 岐黄仙官向葡萄招了招手。
“你今日要学习最基础的,即是如何处理药材。药材的种类繁多,每样的炮制方式也不同,如果处理不当,轻则失了药性,重得产生毒性。有些药材,读音只一字之差,但作用与药性相隔十万八千里,你必须要认真记好,” 岐黄仙官严肃地说道。
葡萄掏出了一个本子与一支毛笔,点了点头。
“你看,这是莎草,只取根部,还要用三昧火将其根部的毛须燎去,然后取刚才我们在后花园中那池子中的水,将其煮沸,然后晒干,” 岐黄仙官带着葡萄往切药台走去。
葡萄点头如捣蒜,手中奋笔疾书,将方才师傅说的都记下来了。没想到只一种药材的处理就如此繁琐。
“这是青皮子,是芸柑橘的皮。你看那一筐,就是将它们的瓤都取出来,留下皮切成条儿然后晒干。这瓤就用来捣碎了,用纱丝把汁儿滤出来,加些许//春//蜜/,喝了可以开胃消食,也适合给陛下喝一些,” 岐黄仙官继续说道。
“这小枣核似的叫川楝子,收进来后要将外面的杂质去掉,放到烘盘上烤干。”
“最后这些草叫天仙藤,这个处理起来最简单,洗净,晒干即可,” 岐黄仙官一口气讲了好几种草药的处理炮制方法,葡萄都如数记下,还画了这些药的图样在备注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