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与邝露二人相对无言,二人脸色皆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邝露仙子,陛下每日服用的丹丸是你炼的么?” 葡萄决定打破沉默。
邝露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邝露仙子。”
“不辛苦,能为陛下做事,是邝露的荣幸,” 邝露不卑不亢地回复道。
“这几百年以来,谢谢你一直细心地照顾陛下,” 葡萄忽然抓住了邝露的手,真诚地说道。邝露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但是,但是现在我回来了,照顾陛下这件事能否交还给我?” 葡萄望着邝露恳切地问道。
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同了,盯着葡萄的双眼,邝露心中大感不妙。从前她对陛下眼里皆是冰冷,只有谈到二殿下时才会如此炙热。可如今看她这般眼神,恐怕她对陛下也是动情了。纵是她在天魔大战后身陨五百年,陛下也未曾忘记过她半分,如今此情此景,自己怕是真的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了。
然而,这是邝露能和陛下联系在一起的最后一件事了,自己每日辛苦熬炼的丹丸,最后会被陛下服下,调理着陛下的身体。难道连这最后一件事,都要被夺走吗?
邝露用力地抽出手,尽力保持着克制的微笑:“锦觅仙子,你对陛下有如此心意很好,但这炼丹房内烈火灼灼,热浪滚滚的,你身娇肉贵,陛下恐怕舍不得你吃这般苦头。”
“我不怕,你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虽然性子急些,但是为了陛下,我可以慢慢练习的,” 葡萄被邝露拒绝了,有些着急地辩驳道。
“锦觅仙子就莫要为难邝露了,这职位是陛下派我来做的,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这些丹丸的药材用量需要非常严谨,有些药材含有毒性,要是用量错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锦觅仙子若想为陛下做些有用的事情,可寻些别的事做,就请不要来炼丹房里捣乱了,” 邝露情急之下,说话用词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我,我不是来捣乱的,” 葡萄也急起来了,“我是真的想要帮小鱼仙官快点恢复身体!”
听见葡萄说出小鱼仙官这个词,邝露心中顿时火光更起。陛下从前就宠着她,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人敢叫天帝作小鱼仙官。她上辈子独享这份荣耀却毫不珍惜,这辈子倒想要什么就来拿。
“锦觅仙子现在倒是想起来了陛下当年为了你折了半生仙寿了,若是你当时好好地留在陛下身边,他又如何会受此苦?陛下如今要日日服丹还不是拜你所赐,” 邝露情绪难以自控,惊得周围做事的仙侍们纷纷侧目。
“我——我这不是来赎罪了么!” 葡萄被邝露的话激得眼泪都出来了,心中又委屈不已。这一切都是霜花做的,她也恨霜花,可是如今她只想亲手补救这一切。
水榕抱着衣服哼着曲儿回到兜率宫,准备接葡萄回璇玑宫用膳,刚踏进宫门就见到邝露与葡萄都满脸通红,两人说话都一抽一抽的。其他的仙侍们都定在那不敢动弹。见此情景,再笨的人都知道大事不妙。
他忽然想起他的衣兜里还有陛下给他的那枚刺香螺。他连忙掏了出来,躲在门外向陛下求救。
月轮殿里的百官都散去了,只有润玉和白泽还在上面坐着。虽然白泽这只神兽平时性格调皮乖张,但是说到正事的时候,倒也正经得很,常常给出一些实用的建议。虽说起居注史官理论上来说是不能干政的,但谁让白泽上知鬼神,下知万物呢。许多事情问他比翻书都快。只是在明面上,润玉不会问他关于政事的建议,也不会让他参与到朝政的进言当中,只负责纪录。
“白泽君,你认为这次鸟族推选的新长老如何?” 润玉看着手中的奏折说道。
“他们这次推选的白腹锦鸡族的少当家,听说与以前的孔雀族是对立的,那就要看陛下是想重新使用孔雀族的势力,还是借此机会将白腹锦鸡族扶持起来了,” 白泽分析道。
“本座认为——” 润玉话刚说了一半,忽然衣袖中传来了水榕的声音。
“陛下,陛下——我是水榕,锦觅仙子现在在兜率宫的丹炉房这,不知怎的和邝露仙子两个人都哭了,您要是退朝了快来管管吧……”
白泽耳朵都快凑进润玉的衣袖了,听到水榕仙侍说出如此劲爆的八卦。他猛然坐起,一脸看热闹的坏笑,激动地拍着桌子:“打起来,打起来!”
润玉听到葡萄去了兜率宫已是心感不妙,赶忙起身。见到白泽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气得将手中的奏折朝他扔去。
“白泽!你又发什么疯!” 说完便化身一颗幽蓝星辰朝兜率宫飞去。
听见如此有趣的八卦,白泽哪能放过,便化身为白色瑞兽的原形,也腾云驾雾地跟着去了。
润玉有些后悔,自己昨晚不该提到自己将邝露派去了炼丹房这件事,葡萄这人心浅,什么都藏不住。只是不知道她与邝露说了什么,邝露又有没有提到旭凤……想到这里,润玉就更快地朝兜率宫飞去。
他踏进门时,葡萄背对着门与邝露面对面站着,其他仙侍见到天帝来了都松了口气,忙跪下行礼。
邝露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了,难得见到他,可他的眼神都落在了葡萄的身上。从进门到现在都未望过她一眼。
见众仙侍都跪了下来,葡萄回头一看。见润玉脸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她张了张嘴,又合起,只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说话。低着头朝润玉走去。
“小鱼仙官……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来学炼丹。我想自己来照顾你……” 葡萄低着头认错的样子十分可怜。见润玉一言不发,以为润玉在生气,便轻轻地拽了拽润玉的衣襟,然后又怯生生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润玉脸上不动声色,只垂下眼帘望着葡萄,听到她方才说的话,心中其实甜蜜得很,但作为天帝,是不能放任葡萄到其他的宫府中如此放肆的,于是只能忍着想把她抱起亲吻的冲动,继续保持这般严肃模样。
“觅儿,这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不是你我的璇玑宫,觅儿怎能如此任性,扰了太上老君和一众仙侍的工作。觅儿若是想学炼丹,我命人在璇玑宫给你支个炉鼎,觅儿不必大费周章跑这老远。再者,这兜率宫可不止为润玉一人炼丹,觅儿还未开始学,要劳烦各位仙侍从头教起,定会减慢他们工作的速度。要是耽误了整个天界各位仙家用丹,觅儿可担得起这责任?” 润玉说完这话时才发现,他已不知觉地搂住了葡萄的腰了。
周围的仙侍们纷纷害羞尴尬地别过头去,只有邝露失落地垂下了头。
白泽赶到的时候见闹剧已收场,很是失落,小声问了水榕仙侍一句:“这就打完了?” 水榕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可是见邝露难过地低着头站在一旁,白泽还是走过去悄悄地对她说:“邝露仙子,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不会留意的,只想着去追求远在天边的渺茫之梦,其实你身边也有爱慕你的人,只是朝夕相处,你没留心罢了,” 说完便朝满脸担心的滕安仙侍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向润玉和葡萄走去。
“说到炼丹啊,属下也知晓一二,如果锦觅仙子想学,白泽可以为你指点指点,” 白泽又恢复了平时的顽皮口吻。
“大可不必,” 润玉没好气地说道, “本座的妻子就不劳烦白泽君操心了。”
“不劳烦,不劳烦,锦觅仙子也是为了陛下的仙躯着想嘛,陛下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泽继续嬉皮笑脸。
“好了,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了,大家都歇一会,先去用膳吧,” 润玉对一众仙侍说道,然后挽起了葡萄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邝露仙上,水榕有空再来看你,” 水榕和邝露匆匆说了一句话,便也跟着走了。
白泽倒是走到了滕安仙侍的身旁,悄悄对他说:“男子求爱需要勇敢些,否则啊,人家感觉不到,” 说完便化身白色瑞兽,跃出了门外。
天上一日地一月,再访双亲鬓如霜
水榕仙侍抱着从绣房取回来的冕服,跟在陛下和锦觅仙子的身后走着。白泽君已经不见了踪影。陛下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目不斜视。锦觅仙子却三步侧一下眼地看着陛下,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