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来贬我下凡已经算是他仁心大发了,我去求他,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怕是难咯,他肯定抓住这个机会对我冷嘲热讽,” 想起润玉那冷漠无情的样子,丹朱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是你面子重要,还是你侄女儿的命重要呢?” 缘机仙子耐心地问。
“……那自然是侄女儿的命重要,” 丹朱不情愿地说道。
缘机仙子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找个时间去见他。”
“好,不要拖太久了,你侄女儿明日就要下凡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 丹朱撩起衣摆就往外跑。
丹朱一鼓作气往璇玑宫的方向跑去,可跑到了半路才冷静下来。
“慢着,润玉这小子,腹黑记仇得很……当日锦觅下凡渡劫的时候,我给旭凤和锦觅系了红绳,他就一直记恨着,后来锦觅逃婚去魔界救旭凤,我又在旁阻挠。这小子若不是看在我是他叔父的份上,可能早就剥了我的狐狸皮用来当椅垫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去……”说着便开始往回走。
可没走两步又回来了,“但是小九儿这姑娘又机灵活泼,就这么死了,老夫我作为长辈不帮一把又说不过去……哎……”他竟这样走三步退一步地,走到了璇玑宫前。
“月下仙人是来拜见陛下的吗?”
丹朱抬头一看,一名白衣仙侍站在他面前问道。
“是……吧,” 丹朱勉强地回答道。
“请仙上稍等,待小的去通报,” 那仙侍转身向璇玑宫走去。
润玉正看着玉鼎真人今日呈上的进言,思索着应该如何回复。
“陛下,月下仙人求见,” 水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叔父?自从锦觅身归天地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了,今日是如何。润玉放下手中的笔,“请进来。”
不多时,丹朱便进了润玉的寝殿,水榕在后面关上了门。
丹朱进了门,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动。润玉抬头看他,发现他在环顾四周,周围打探。
润玉这小子,当了天帝还是过得这样冷冷清清,房间里贵重的花瓶都不多一个,当这个天帝有什么意思,丹朱心里嘟囔道。
“叔父,请坐,” 润玉不动声色。
“噢,噢……” 丹朱仿佛才回过神来,来到润玉的面前盘腿而坐。
“叔父今日有雅致,想起来到我璇玑宫里喝茶了?” 润玉继续翻看着卷宗,并不抬头看丹朱。
丹朱并不答话。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叔父可有怨本座把你从花界拘了回来?”润玉慢悠悠地问道。
“没有,老夫本来也只是想多陪陪花界的各位,毕竟她们失了少主。老夫回来也是职责所在,” 丹朱回答道。
“叔父知道便好,” 润玉一句话把丹朱憋得说不出话来。
“那叔父今日有何要事要与本座商讨?” 润玉翻着宗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没有,老夫今天刚和缘机下了棋,谈了点事情,” 丹朱双手攥着自己的裤子,小声地说。
“噢?缘机仙子,她渡劫回来了,仙体可还好?” 润玉放下宗卷,抿了一口茶。
明知故问的臭小子,丹朱心里骂了一句,脸色却挂着尴尬的笑容。
“还可以,还可以。”
“怎么?您二位仙上对弈也要本座来判输赢?看来定是一盘精彩的棋局,” 润玉伸手也给丹朱斟了一杯茶。丹朱赶忙接了过去。
“不是跟棋局有关的,是跟老夫的一个侄女儿有关的……” 丹朱赶紧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紧张。
“噢,是这样。叔父对侄儿辈还真是颇为上心,要是本座从前能得到叔父这般关心照拂,定不胜荣幸,” 润玉手肘撑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丹朱。
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对我冷嘲热讽,丹朱心里无比郁闷,要不是为了小九儿,我怎会受这气。
“陛……陛下……老夫这侄女儿本性不坏,要是为了渡劫让她促使那商朝灭了,遭万世唾骂,还要把她押到天界问诛,这实在是……老夫于心不忍呐,上苍有好生之德,还望陛下为她给斗姆元君求求情……” 丹朱每次叫润玉陛下的时候就仿佛舌头上压了块石头,怎么都说不顺溜。
“天命不可违,叔父难道不知其中道理?这渡劫之事,本座也无权干预,” 润玉盯着手中的茶杯仔细把玩着。
润玉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丹朱愈发恼火,又只能忍着。
“商朝是注定要覆灭的,而九尾狐是不可缺少的一剂药,” 润玉又抿了一口茶。
“不过,本座可以趁她押往诛仙台的途中派人将她送去扶桑国(即古代日本,此处参考日本的狐妖传说),之后的事情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受了润玉一顿冷嘲热讽,但丹朱没想到润玉居然肯帮这个忙,心里对他改观了不少。
“谢陛……下,” 丹朱赶紧跪下作揖。
“免了,叔父,” 润玉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拿起了卷宗。
“叔父以后还是叫我润玉吧,本座听着难受,” 润玉淡淡地说道。
“……润玉,其实叔父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很久了,” 丹朱顿了顿。
润玉终于抬起头看着丹朱,直视着他的双眼。
“当年叔父是过于偏心,帮了旭凤太多,以至于,锦觅的死也有我的一份罪孽——”
“覆水难收,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润玉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丹朱仿佛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悲凉。
“如无其他,叔父请回吧,润玉还有许多奏折未批,” 润玉又恢复了一副冷淡的模样。
丹朱识趣地点了点头,退了出来。
没想到润玉这小子,还肯帮我……哎……算了,说到底我也欠了他……丹朱边摇头边往回走。
“谁说往事如烟,覆水难收啊,我看未必,” 一把充满调侃意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泽君,虽说你是本座的起居注史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本座的寝殿,更别说躺在本座的/床//上,本座不记得何时与你这般相熟了,” 润玉平静的语气里却能嗅出怒气。
“理论上,起居注史官就是要无时无刻都紧跟在陛下的身边,对陛下的一言一行都如实记录在册,属下也只是恪尽职守啊,” 白泽无可奈何的样子,可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
白泽猛然从床上坐起,踱步到润玉的身边,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径直怼在润玉的面前。
镜中出现一对恩爱夫妻,那妻子怀中抱着一可爱女婴。仔细一看,这不是风神临秀吗?再一看那夫君,正是水神洛霖!润玉手中握着的笔定在半空中迟迟未落,笔尖的墨水滴得奏折都染黑了。
白泽看到润玉的反应,得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们怀中的婴儿正是转世之后的锦觅仙子!” 白泽的这句话,击中了润玉一直以来掩埋得最深的那面心鼓,纵使努力克制,润玉整个人还是颤抖了一下。
“陛下,陛下……这奏折不能要了,” 白泽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把润玉手下被墨水滴得看不清字迹的奏折挪到一边去。
“咳……” 润玉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
他表面依旧淡然,但心中的狂喜无人知晓,自从那日看了梦陀经,发现并无复生之术,他已对这辈子还能见到锦觅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今日,她居然……居然投生到凡间了。这是天道怜悯他吗
可是……苍天何时对他仁慈过,每次让他离幸福近在咫尺,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再次告诉他,他不配拥有。簌离如此,锦觅也是如此。这大概是天道对旭凤的怜悯吧,毕竟他为了她从高高在上的天界继承人,沦落到凡间的一介山夫,还为了寻她,五百年内踏遍五界无数遍。定是如此……
“所以说,陛下不要沮丧了,您的未婚妻现在还是个婴儿。不过天上一日,地上一月,七个月后,她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待嫁娘了,到时候您脚踩七色云彩——” 白泽越说越兴奋,就差把脚踩在润玉的案桌上了。
“够了,白泽君,你给本座下来,” 润玉冲踩在凳子上的白泽厉声说道。
“本座与锦觅仙子的婚约早在她上一世时就结束了,这一世她如何,与本座无关,” 润玉又埋头去看卷宗,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