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毕竟是暑假,只在实验室干活没学期中那么累。何清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看纪录片,舒舒坦坦地靠着软垫子,一边听着旁白一边给林维桢回复:“酷,特别酷。”
林维桢笑着把手机收起来,刷了一波存在感很满足。
林维桢跟何清的聊天风格一会儿一变,有时候就这么没营养,有时候聊得很深刻,从赫胥黎聊到奥威尔,又从米塞斯聊到哈耶克。何清逻辑严密,林维桢角度刁钻,两个人经常谁也说服不了谁,却都觉得对方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世人谁不为柴米油盐奔波,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看向万家灯火谈哲学谈理想谈自由意志,真的挺奢侈。
但这俩人有时候更像两个读书读傻的憨憨。
这天是周六,林维桢在微信里跟何清说,发布会结束带教老师打算请实习生吃饭,估计回家要九点多了。
何清自己煮了咖啡,又随便吃了份面,下午忽然有点胃疼,过了一会儿又好了。他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自己都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六点左右林维桢就急慌慌地回来了,直接翘了实习生的聚餐。何清再三强调一点事情都没有,林维桢还一副皱眉的样子,甚至去查了挂面的保质期。
“真没事儿,”何清已经后悔说那一嘴了,“我一个学医的,又不讳疾忌医。”
林维桢仔细翻了翻冰箱,又问:“你还吃什么了?”
何清走过来把冰箱门关上,两个人离的很近。林维桢从外面回来,穿的有模有样的,何清一整天都在家只套了件宽版短袖,脚踩一双凉拖鞋,这么一对比竟莫名有点心虚,又有点好笑。
何清没在谁面前示弱过。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安全感。很久以来他的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展示数据之前都有上百次的实验证据,进考场前都有十拿九稳的复习。但这种安全感和生活里的情感上的安全感不一样,他不喜欢把安全感架在别人身上。
林维桢再次成为了他人生里的特例。
这种感觉还有个通俗的解释,叫“离不开”。
这么一想何清觉得自己整个人忽然更鲜活了,他竟愿意放弃一部分控制欲,把喜怒哀乐交给另一个人。林维桢每天都在融化那个名叫“理性”的外壳,把何清最温柔最热烈的一面释放出来。
林维桢还盯着何清等回答。
“两牙西瓜,”何清收回心绪,一五一十地回想起来,“嗯,一份坚果,就那个箱子里的。其他没了。”
林维桢看他脸色挺好,一颗心也就慢慢放下了:“那可能是咖啡和这个牌子的坚果不能一起吃。”
何清一边把从冰箱附近拉到沙发上,一边开玩笑:“明天只喝咖啡,不吃坚果,看看有没有事儿。”
林维桢想了想又说:“那你得控制无关变量,吃一样的挂面和西瓜。”
何清说:“时间也得一样,明天同一时间喝咖啡。后天只吃坚果,大后天再一起吃一次。”
林维桢终于又笑了:“还一起吃,还想胃疼呢。”
何清站起来说:“我严谨。”
他一边起身一边拿了件干净衣服,又道:“林老师的饭局就这么没了,补偿一下,我请你出去吃吧……哎别闹……”
林维桢从后面环上来,把头放在何清肩上,颇为享受地闭眼:“不出去,累。”
事实证明会撒娇的人有主动权,最后是何清下楼买回来便当和酒。
“完了,”林维桢看着何清从袋子里掏出酒瓶,“家里没起瓶器。”
何清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好像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不买易拉罐装的。这俩人都不常喝酒,今天纯粹是一时兴起,何清抬头问:“查查怎么开?”
林维桢对着手机念:“勺子可以,剪刀也可以……还有平头螺丝刀。”
何清转身去拿勺子,一点一点翘,翘了半天也没开:“勺子太厚了,换剪刀吧。”
林维桢拿着剪刀戳瓶盖,戳的何清胆战心惊的,忍不住道:“你别弄了,给我。”
林维桢不干,但这剪刀太长了,也不好翘。何清实在是怕他戳着手,强行把瓶子收走了。
最后林维桢给房东发了条微信,又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小型工具盒,拿出来螺丝刀给何清。
何清翘开了还挺得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得意,转脸就看见林维桢在笑,笑的快躺沙发上了。
“笑什么啊,”何清把酒倒进杯子,“过来吧。”
林维桢端了一杯,还是笑:“我在想楼下就是便利店,花这功夫都够下楼借个开瓶器再还回去了……不对,是来回三趟。”
“对啊,”何清幡然醒悟,“为什么?”
问完这句何清也笑了,反正就是好笑。这种事儿换个人一起干可能得去看精神科,跟林维桢一起翘瓶盖就像做游戏,还挺培养感情。
人对了什么都好,什么都开心。
吃完饭两人坐在桌子前一起看起了纪录片,是讲河西走廊的。
大漠黄沙,历史随驼铃声远去,星空和冰川的镜头伴着西亚风情的编曲,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下,古丝路仿佛有灵魂。
林维桢问何清对哪个人物印象最深。
“张骞吧,”何清说,“坚忍磊落,难得。”
何清说完又问林维桢,对方笑笑说“霍去病”。
“绚烂,”林维桢说,“他太绚烂了。”
少年英雄功冠全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何清用电脑全屏放着纪录片,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是暖光。房间不大,房东摆的沙发也很小,多坐一个人都嫌挤。吃饭的时候太热林维桢开了空调,又怕何清冷拿来了一条小毯子。何清捏着毯子的一角,侧过头去看林维桢的眼神。
那眼神也是绚烂的。
何清觉得自己被他迷住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认识的时候林维桢是个错位的人,是蒙尘的明珠。若像现在这样给他一片自由的天地,他便是光源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
何:奥威尔和赫胥黎是反乌托邦的作家,米塞斯和哈耶克都是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
林:小日子且看且珍惜,本崽快要去留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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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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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纪录片两个人都不困,第二天也没什么安排,林维桢打开电脑说要给何清欣赏一个游戏,叫《饥荒》,特别高级。
何清颇有兴致地探头去看,网有点儿卡,Steam更新了好大晌。千呼万唤始出来,林维桢得意地操作小人在屏幕上走来走去,小人丑萌丑萌的,还能做各种奇妙的表情。
“看,这能建家,”林维桢调了一下地图角度,“开一片农场,种菜,钓鱼,做饭,还有好多种食谱。啊,这一片是沼泽地,触手出来了,快跑快跑快跑……”
林维桢玩的不亦乐乎,解锁科技以后还建了个帐篷,钻里面回脑力值去了。
何清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有打怪吗?”
“有啊,”林维桢说,“别慌,冬季boss没刷出来,要不去打个别的?”
何清一边笑一边看林维桢操作,屏幕里蜘蛛女王张牙舞爪,屏幕外的林维桢也张牙舞爪,这怪打的一点儿都不刺激,倒是很可爱。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这个……高级游戏,挺养老啊。”
林维桢听出来话里意思了:“养老怎么了,这是Steam生存游戏前几名。”
何清一边说“好好好”一边笑,林维桢也跟着笑:“那你打个高级的。账号?”
何清登上自己的账号,里面其实也没几个游戏,大部分都是室友推荐,一起忙里偷闲趁小假期打几回。
“这也算个生存游戏,叫《缺氧》,”何清说,“或者算经营类吧,你得给这些人提供水,食物,氧气,调节适当压力和温度,维持他们的生活。”
这是个很早的存档,能看出来打了挺久的,何清一边操作一边讲,讲到“石油裂解”、“液冷机”、“粘液肺病”的时候林维桢已经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