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很受打击,一度荒废了学业,但生病的父亲还需要我照顾,所以我努力振作了起来。”
“也就是那时候,我萌生了想见你一面的念头,但你母亲对我敌意很深,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们母女俩的原谅,所以……”
“我明白了。”俞姿冷冷打断了他。
她勉强能理解聂柯故意隐藏身份接近她的理由,但作为那段婚外情的受害者,她并不想同情小三的孩子。
“你父亲生的什么病?”俞姿顺口问。
“他……”聂柯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
俞姿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挡住他的脸:“停!不用说了,我并不关心他!”
上一辈恩怨纠葛的细节她并不清楚,聂柯确实无辜,小三也可能是被骗,但只有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出轨直男癌渣爹怎么都洗不白,她可不想被道德绑架强行押去见渣爹最后一面啥的。
渣爹“养儿防老”,养的是聂柯,又没抚养过她,她没有照顾他的义务。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她的善良和同情还是留给更值得的人比较好。
瞥了一眼以防备的姿态双手抱胸的俞姿,聂柯低垂眼帘,轻轻开口:
“我知道你恨他们,这是你应有的权利,我不怪你。”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妈虽然最后嫁给了……我们的爸爸,但她过得并不好。”
“在我的记忆里,她和爸爸总是在吵架,对爸爸的男女关系异常敏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小时候我很害怕妈妈生气,也不理解她的愤怒。现在回想起来,她这么做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害怕自己会变得和你母亲一样,所以想要把爸爸紧紧抓在手里。”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在外面的女人确实从来没断过,妈妈也因此抑郁成疾,得了乳腺癌,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如今连爸爸也……”
俞姿转头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聂柯眼角微红,深吸了一口气,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处隐隐泛着白光:
“我知道你和你妈妈这些年来过得不容易,但我想说,这场畸形的关系里,没有赢家,你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第 60 章
“我想你是有哪里误会了。”俞姿长叹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
“你父母过得不好,并不代表我妈妈受到的伤害就能被抵消,也不代表我们今后就能成为普通的姐弟,或是朋友。”
聂柯眼眸黯淡,苦涩而无奈地点头:“我明白。”
作为一个半路换了芯子的西贝货,俞姿没立场也没兴趣撕开俞家和聂家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指责渣爹和小三的,是俞妈妈。
“妈妈最常和我说的话是‘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我想这代表‘你们一家人变成什么样,她并不关心’。”
“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虽然比不上你堂堂上市集团大少爷那样光鲜,但很知足,并不想沾聂家的光。”
“所以,利用权势背地里打压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你以后也不要再做了。”俞姿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吗?”
一开始听沈延枫说到“易方”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来,不就是她刚和谢氏解约时,曾接触过的医疗剧的投资方吗?
当时她试镜的是剧中一个小角色,本来八字都已经一撇了,莫名其妙被剧方以“投资商对她不满意”的理由给刷掉了,只是她当时脑子里的假想敌只有原经纪公司谢氏,从没朝渣爹这个方向考虑过。
想到那时候她还把聂柯当朋友、聂柯却已经在背后给她捅刀子了,俞姿就恨不得穿回到两人初识的时候,把那个脑子进水的自己狠狠抽一顿。
然而聂柯听了她的话却是一头雾水,疑惑道:“打压?你指什么?”
俞姿:“就是你们易方投资的医疗剧,之前我试镜被你们直接刷下来了,别说你不知道。”
聂柯紧了紧眉头:“我真不知道,这是误会,我承认自己骗了你,但这件事我没做过。”
看他言辞凿凿,俞姿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又想到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个连经纪公司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的小透明了,她也不想一直翻旧账:“好吧,我相信你。”
怕再引起什么误会,俞姿又补充了一句:“怂恿沈延非做空易方股价的事,我也没做过。”
聂柯之前在宴会上主动找她,也是为了这个吧。
“嗯,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原本在我父亲住院后抛售易方股份的就不止沈氏一家。”聂柯睫毛微微颤抖,面露赧色:“只是你出现在沈延非身边的时间点太敏感了,我不由得……”
他果然是怀疑过。
俞姿无奈扶额。
他们好好的姐弟俩,沦落到这种互相猜忌生疑的地步,看来这隔阂是怎么也趟不过去了,也别指望什么一笑泯恩仇,就像他们之前一样相忘于江湖,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不过,比起沈延非,她大概还算幸运?毕竟她原本和聂柯关系就不怎么亲,既没有沈家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没有闹到寿宴当众撕逼那么难看。
想到沈延非,俞姿不由得有些走神,以至于聂柯叫了她好几声也没回应。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还是帮你叫辆出租车?”车子很快驶入了星城某繁华地段,平稳停靠在一个十字路口边,聂柯小心询问:“这个地方打车也很方便,你怎么看?”
“我自己叫网约车。”新家的地址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俞姿头也不抬的打开了某网约车APP。
“……好,等车到了我再走。”聂柯心里明白她的顾虑,也不勉强。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内电台播放着最近大热的歌曲《勇气纪元》,即使是天后冉芊芊那极具感染力的动听歌声,也没能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姐弟俩一左一右齐刷刷往车窗的方向移动屁股,自觉与对方保持最远距离,动作仿佛演练过般整齐划一。
俞姿拼命刷新着网约车司机师傅的定位信息,眼角余光瞥到聂柯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动作熟练地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啪”一声燃起了绿豆大小的蓝色火焰。
她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不知怎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开心。
聂柯还没来得及点烟就感受到俞姿犀利的眼刀,他顿住了动作,讪讪收起香烟和打火机,墨黑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抱歉,我到外面去抽。”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闯了祸的果子,真是宠物随主人。
俞姿最见不得这种小动物一样的眼神,“啧”了一声把他按回在座位上,掏出了口香糖:“戒了吧,抽烟有害健康。”
看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薄荷味瓶装口香糖,聂柯微微怔愣。
俞姿有些不自在:“不是关心你,换了谁我都会这么劝的。”
其实这话原本不说还好,特意解释一下的感觉简直尬破天际。
俞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朝他伸过去的手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聂柯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接过口香糖揣在兜里。
好在网约车司机及时赶到,俞姿松了口气,戴上遮掩身份的帽子墨镜,立起的大衣的衣领遮着半张脸,逃也似的换到了另一辆车上,甚至没跟聂柯道别。
反正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见”了,又何苦自欺欺人?
俞姿坐在网约车后座,转头去看依旧停在十字路口附近的那辆白色奥迪,心里涌起了一点惆怅的情绪。
回到家后,俞妈妈还没回来,她这段时间忙着和投资人商量开分店的事情,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俞姿原本有很多话想要问她,也只得暗暗压下。
星城靠海,初春夜晚又冷又湿,气温常年徘徊在零度左右,好在新家安装了地暖,室内温暖舒适。
俞姿手脚麻利地卸妆、洗漱,换上了粉色兔子棉布睡衣,疲惫不堪地一头栽倒在床上,面朝下陷进了柔软的被窝里,眨巴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
一个多小时前,她在聂柯车上给沈延非发去了一条“你没事吧?沈爷爷还生气吗?”的微信,至今还没有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