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应当知道我已是打了十几场胜战的将军,早已不是那个还需要阿姐督促才愿意好好练字的小孩子。”
苏白欣慰点头:“阿姐知道。但阿姐也知道你的性子。”
“这不是战场上的看得见血光的兵刃相见,这里只有阴谋诡谲和魑魅魍魉,你看着心里不舒服,我也不愿意让你沾上这些事。”
苏承平想要反驳。
苏白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要真想帮我,可以多去练武场走走,也可以多去找宁小公子玩,他字写得比你好,你跟着多学学。”
苏家出武将,宁府出文臣。夏侯启平衡朝局想要看见两家不和,两家明面上也摆出了水火不容的架势,但暗地里却从未断了联系。
承平去宁府,只会被宁侯爷扫地出门,势必会将两家不和的谣言传的满城皆知。
苏白要的就是这满城皆知。
苏承平也想明白其中关键,眼睛一亮:“阿姐这是想?”
苏白点点头。
苏承平笑了,笑容开朗且无害:“还是阿姐想的周到。”说完就恭手告退。
人走了,达喜进来,安静站在旁边候着。
绣花费眼睛,更费精神,苏白剪了最后一根绣线,又塞了些香料进去,放下手,揉了揉眉心:“把这香囊给陛下送去。”
达喜接了往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内夏侯启正在和人议事,贴身的福喜公公在门口守着,见达喜来了,一副笑脸:“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达喜把用盒子装好香囊捧在手里递给他:“听说陛下最近天气夜里总是惊醒,夫人娘娘听着忧心,叫我过来送个安神的香囊。”
福喜公公笑呵呵地使了眼色叫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公公接过盒子。
达喜见人接了,又和人寒暄了几句,行了礼就离开了。
直到达喜的背影消失在宫殿转角,福喜公公才收了脸上笑意:“把里面的香倒出来些送去给太医看看。”
小公公低着头应了声‘是’。
用晚膳的时候,福喜公公躬着背跟夏侯启说夫人送来香囊的事。
“她送香囊?送去太医那看过了吗?”
“叫人送去看过了,太医说都是些安神助眠的常见香料。”
“把几件常服上配的香囊都换成这个,另外从库里选些东西送去夫人宫里。”
总是要做些什么才显得自己的确是宠着,爱着这个武将世家的长女的。
得了命令,福喜公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前朝后宫都知道苏白怀孕的消息,阁楼没多久又传出宁淑妃亦有了身孕。
苏白听见宁淑妃怀孕的消息一怔,叹了口气。宁丫头这些年也被逼着长了些心眼。
苏家势大,盖过了宁家的风头,所以夏侯启决不会让她的孩子平安落地。只有宁淑妃这时候也怀上一个孩子,才能维持住他心里的那个平衡。
再加上在夏侯启看来,苏白意外落水,自然会怀疑宁淑妃,自此苏,宁两家心存芥蒂,联手的可能性只会更小,而夏侯启则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夏侯启一向是个心狠的人,可以用自己的亲生孩子去谋划。
但很可惜,精于谋划的人往往将人之间的感情看成是利益的联系,而忽视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譬如,在夏侯启还没有登基称帝的时候,苏白和宁淑妃已经是十年的玩伴,甚至最后宁妃也是因为担心苏白而跑去跟自家父亲宁候说想进宫。
这些夏侯启都不知道。
他将苏白和宁淑妃都当成工具,谁会有这个闲工夫去了解工具的情感?
宁妃来的时候,苏白正披着头发拿着本书靠在榻上。
“你倒是悠闲。”宁妃在达喜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站在门口的宫人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递过来的“又来了”的含蓄眼神。
宫里的人都知道,只要宁妃一来长秋宫,和夫人必定大吵一架。也亏得是夫人不计较,不然宁妃早就被禁足了。
苏白扔了个茶杯到地上,碎了满地的瓷片。
本还有些好奇伸头想要看看的宫人立刻把头缩回去,眼观鼻鼻观心站好。
达喜上前关了殿门,挡住外面的视线,转身就拿了个花瓶摔到地上,开始模仿苏白和宁淑妃的声音吵架。
宁淑妃亲亲热热的上前抱住苏白的胳膊:“阿姐,你好点了吗?”
“你知道我会水的。”苏白又翻了一页:“倒是你,你怀孕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宁妃撇撇嘴松开手,想去拿放在旁边的蜜饯。
苏白拍掉宁妃的手:“这个不能吃。”
“我见夏侯启一个人玩的挺开心的,就顺手放了个假消息,谁知道他还真信了!”宁妃趁苏白不注意,偷了个蜜饯放进嘴里,开心地眯了迷眼睛。
没怀孕的人吃一两颗这些蜜饯倒也不打紧,苏白也懒得阻止。
第29章 第三个故事
转瞬间又过去半月。
前朝的事情似乎有些多,夏侯启来后宫的频率大大下降,却依旧每日会抽空来苏白这里坐坐。
大多数时间他会将苏白抱在怀里问:“孩子可还老实,最近可有再折腾你?”
苏白怀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不知道是那次落水伤了元气,还是其他原因。每日昏昏沉沉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腰身瘦了一圈,司衣局为了改衣这事,半个月往长秋宫跑了不下两趟。
渐渐显怀后,瘦瘦小小的身子撑着大大的肚子,叫人看上一眼就担惊受怕。
苏白笑意温柔地覆上微微凸起的小腹:“没有,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夏侯启听到这话倒是开心:“孩子听话才是好事。”
对于臣子来说,乖顺听话才是好事。身为帝王,听话可算不上一个令人赞叹的品质。
苏白不接话,伸手去够夏侯启带着香囊上的络子。
夏侯启不满她不回自己的话,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苏白笑着往后一缩,素色的裙摆在地上转了两圈,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苏白又柔顺的依偎进他怀里:“前些天做梦梦见了父亲。”
夏侯启身子一僵,想起那漫天血色和溅到身上鲜血的温度。
苏白恍然未觉,自顾自说道:“我想着他必定也是想我的,想我能回去看看他。”
夏侯启定定神,想起自己早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活着和争抢少年。
又想起自己是在苏家的扶持下登上的皇位,他眼底一暗,随后低声应道:“叫福喜陪着你回府祭拜。他是个贴心人,有他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苏白高兴起身想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
只见他笑了笑,抱着人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白羞的满脸通红,眼中笑意温柔,只是不达眼底。
送苏白回国公府省亲的车舆却是皇后祭祖常用的规格,声势浩大,足以彰显皇帝对苏家的恩宠和看重。
皇后省亲自有章程,家中有官职的人需得身穿官服在外迎接,此外还要设宴招待。
前一天苏承平就收到了苏白传来的消息,却只当不知道,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穿了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去找宁小公子一起去郊外骑马踏青。
他这般作态,才是合了夏侯启的心意。
苏白到的时候,国公府里的人手忙脚乱忙活了两三个时辰才安排好祭拜的相关事宜。
“平儿呢?”苏白问垂首敛袖站在下位的管家。
管家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不知,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白脸色有些难看。
福喜公公上前一步安慰道:“娘娘倒也不必太过恼怒。少年总是贪玩的。”
“让公公看笑话了。”苏白勉强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去祠堂。”
按道理来说,女子不能进祠堂,祭拜的时候都得站在门外。
但苏家没这个传统,苏大将军宠她,祭祖常带他在身旁。再加上苏白是皇后,当她跨过门槛走进祠堂的时,倒没有人说三道四。
福喜公公也想要跟着进去,被管家拦住了:“苏家祠堂向来只有苏家人能进。”
福喜依言停住站在门外,
或许是觉得等待有些无聊,他还笑着跟管家寒暄了几句。
问的也无非是些将军府的近况,答得也都是些摆在台面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