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89)

其实照万缕船会现在的声威来看,货运记录出点差错根本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之所以做得这么谨慎,只是为了不让叶殊知道。

在商路混的人哪有完完全全的干净?不作恶就不错了。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搞转运的,最是处于黑白之间朦胧的灰色地带,怎么可能一点脏污都不沾染?

说实话,他们很怕叶殊,害怕叶殊伤心,因为他们的“万缕阳光号”,早已不再阳光了。只是他们不敢让叶殊知道。所以他们苦苦维持着,只为让叶殊开心,每天看着漂亮的船只进进出出,身上画着洁白的玉兰标志,那是他们所有人安身立命的希望。

“东家,以后我们要进京都,必然得有个理由,”顺子沉吟道,“过几天就是秋后官粮运输的竞标大会,你得想法子把它拿下来,以后去京都也方便。”

简双皱眉:“官粮运输一直都是紫荆船会,我们这样插一脚,惹恼了人家,闹出事来怎么办?”

“怕什么,不是还有南江总督胡勉大人在吗,每年那十多万两银子可不是白送的。”顺子若不在意。

“可是我没有把握能拿下来。”

顺子斜他一眼 :“笨,守着叶儿在,你愁什么?”

“可是叶儿肯定反对和紫荆船会去争官粮。她说过,紫荆是一百多年的地头蛇,咱们惹不起。”

顺子低着头,半晌,叹气道:“让长春受点伤吧,就说是紫荆船会的人打的,叶儿肯定看不过眼。”

简双脸色变了几变,瞥长春一眼。长春脸红了,犹豫半晌,最终点点头。

“好吧。”简双默默叹息一声。

翌日,十七号船满载着谢家整整两大船丝帛上京。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大船渐行渐远,渐渐模糊起来,只有那纯白的玉兰标志还是那么醒目,那么耀眼,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光辉。

远远看着船只走远,渐渐消失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下,谢澜转过头来,看着叶殊笑道:“美人儿,我也要走了。”

叶殊:“一路保重。”

“要不要跟我去娘州逛逛?那里很漂亮的。”谢澜勾唇。

“下次吧。”叶殊笑了。这两日,她知道了很多故人的消息,虽然不乏沉重,但总是释怀很多。“谢澜,谢谢你。”

谢澜定定看着她:“叶殊,有个人让我找你。”

“找我?”叶殊心下跳漏一拍。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也不想告诉他找到你了。”谢澜调侃道,“但是谁让我这么善良呢,唉,真是没办法。”

叶殊心绪复杂,却又被他逗得有些想笑,一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猜,让我找你的人是谁?”谢澜说完,转身上船去了,站在甲板上俯瞰着她,“你希望是谁?”

叶殊忍不住红了眼圈,抬手朝他挥了几下:“谢澜,一路顺风。”

大船启程了,谢澜墨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越行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叶殊转身往回走着,刚进大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哭天抢地地奔过来。回头只见简双他们正抬着个血人急急往这边来。

叶殊大惊,连忙冲过去。只见那个血人是长春,衣服都让血染透了,左腿上一条狰狞的伤疤,腮帮子高高肿起来,一个眼圈也黑了,看上去惨不忍睹。

“怎么了这是?长春他怎么了?”叶殊惊得脸煞白。

他们急急将长春抬到屋里,请大夫的请大夫,找药箱的找药箱。

简双说,原来长春去上荆码头打听官粮运输的事,想着问问他们要不要再买艘新船,万缕这边有艘九成新的运粮船用不着,正想转让。结果紫荆船会的人一听他打听官粮的事,就以为万缕船会要和他们抢标,顿时一群人将长春打个半死。若不是简双闻讯急赶去,只怕长春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叶殊蛾眉紧蹙,气得不轻,嘴角快要咬出血来了。过了良久,她淡淡问道:“官粮竞标是什么时候?”

“下月初一。”

叶殊微垂下眼帘,淡声道:“我们去竞标。”

四月初一。

季国秋后官粮运输竞标大会在建州东南芙蓉会馆举行。季国的官粮运输已经有十多都由紫荆会馆承包,中间一两年也不乏有别的船会争去,但总还是紫荆船会财大气粗,不遑多让。官粮运输数量稳定,成本低,利润却极高,各个船会看在眼里痒在心上,都想把这块肥肉捞到碗里。

听说今年里万缕船会也要参加竞标,顿时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有来竞标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百十多条华丽船只齐聚到东南码头,一溜排开,船桅林立,彩旗飘扬,场面颇为壮观。

会馆大厅里熙熙攘攘很多人,正前方一个高台,后面挂着暗红绸布帷幕,簇拥着一幅百船赶海图。已经来的船会之间相互打招呼,皮笑肉不笑地寒暄着。

万缕船会是最后到的,威武的大船驶进港口,缓缓停在正中,壮观的船身看上去就比别的船大一倍。简双一行二十多人走进会场,颇有气势,叶殊也来,依旧是一身男装,默坐在简双身边,由简双喊价。

一时众人纷纷探看,低声议论纷纷,羡慕的,嫉妒的,暗恨的,万缕船会已然变成焦点。

举行竞标的官员看着差不多都到齐了,清清嗓门开始,官粮运输竞标底价一万,五千一喊价。

“一万五。”有的船会喊价。

“两万。”

“三万五。”又是头一个船会,简双扭头去看,见是东江船会,看来他们这次也想竞标。紫荆船会那边还没有动静,叶殊吩咐过,他们不急,紫荆船会行动,他们再说。

……

“六万五。”

“七万。”东江船会喊地很卖力。

“七万五。”

“十万。”众人纷纷回头,见是紫荆船会的老大孟庆山喊价,紫荆船会出手。

会场顿时微微一静,叶殊轻轻扬扬下巴,简双举起牌子:“十五万。”

众人顿时心下一惊,纷纷看过来。

“十五万五。”过会一个船会喊道。

“二十万。”孟老大再次喊价。

会场里顿时又是一片嘘声,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东江船会投标的人看起来已经微微有些窘迫,满头是汗。

叶殊下巴微点,简双默默举牌,沉声道:“二十五万。”

众人已然傻了,两大巨头瞬间将喊价提高十倍,哪里还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紫荆船会的孟老大脸色阴沉,向万缕这边看过来,简双回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微顿了一会儿,孟老大举起牌子:“三十万。”

会场已然一片安静,齐齐转头看向万缕船会。

叶殊神色颇为淡定,让简双只管投标,简双额头微微沁出汗水,缓缓举起牌子:“四十万。”

众人纷纷倒吸气,数百道目光齐齐看向孟老大,要知道,紫荆船会去年竞标的价格是三十八万。

叶殊对简双低低耳语几句,简双转过头看着孟老大,脸上笑意更加谦逊。

孟老大脸色阴沉,良久,冷哼一声站起身,领着一帮子手下大步走出会场。

“四十万一次。”

“四十万两次。”

“四十万三次。”

“成交!万缕船会赢得本次官粮运输承包资格。”敲着小锤的官员看上去也很兴奋。

众人纷纷站起来向万缕船会祝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场面还是一阵热闹。简双满脸带笑和众人交谈着,背心里却早已被冷汗溻湿了。

叶殊已经和几个人先走了,到船上等着简双。

其实今日的拍卖赢得很轻松,想以前的时候公司里每月都要参加拍卖会,买地皮,炒房产,叶殊跟她父亲去过很多次,自己也拍过奢侈品。和这些码头上的船老大竞标,她游刃有余。

不过要说到竞标的窍门,唯一一条就是要学会怎样喊价,要控制住某一个数字,并最终稳稳停在那里。比如说今天的四十万,叶殊知道紫荆船会去年的标价是三十八万,多了两万,和巨额的利润相比,并不为过。叶殊故意让简双五万一抬价,和紫荆船会抬起杠来,逼得紫荆船会为了保持老大的面子,也只能五万一喊。到最后,更是十万一喊,率先抬到四十万。于是紫荆船会便陷入困境,到底要不要喊,这是一个问题。喊吧,喊多少?五十万?直接亏死。四十五万?人家抬十万的价,你抬五万,更何况还是和一群区区后生比,太跌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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