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24)

杨廷顾不上苏先生劝阻,一听到南边开始攻城,当即抽出腰间细长的青锋剑,又反手从架子上抄起一把大长刀冲上城墙。

烧毁的云梯被抛在一边,又有新的换上来,刚刚爬上墙头的胡虏兵还没待看清人影就被杨廷一刀掀翻下去,发出嘭的一声响。

“将军!请您退后镇守!这里交给我们吧!”一路军统领许持言辞恳切地看着他们的将军,满脸焦急。

杨廷并未停下手上动作,大喝道:“不用管我!各自坚守职位,决不能有失!”

许持不敢再言,一拱手反身站起来又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

胡虏兵剽悍,个个都力大无比,数十斤沉的钢刀长矛挥舞起来毫不费力,东季士兵们纵然勇猛,要单打独斗地肉搏起来却也还是不敌。越来越多的胡虏兵爬上城墙,所到之处,刀光剑影血色蔓延。

士兵们扑上前来奋勇砍杀着,誓要把胡虏兵都杀绝。冰冷的钢刀瞬间砍断穿着铠甲的季国士兵的右臂,一只还紧紧握着长刀的手臂跌落下来,士兵紧咬着牙关单膝跪在地上用左手捡起长刀,继续疯狂地砍向凶残的胡虏兵。胡虏兵十为不屑地一笑,狰狞的面孔露出森森白牙,钢刀一闪,一个圆滚滚的头颅就被砍下来,血光四溅。

天空中又是一阵羽箭乱飞,满天火光,火势冲天蔓延起来。三路军统领高尉指挥着士兵拖着水龙四处救火,忙得焦头烂额的。城中百姓都已得了命令,各家各紧锁着门缩在最严实的屋里,胆战心惊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报告将军!城西失守!”血色盔甲的士兵捂着中箭的左腿踉跄着前来报告。

杨廷一皱眉,刚要下令,又听到高呼的报告声传来。

“报告将军!城北出现敌情!敌军开始攻城了!”一脸惶恐的士兵茫然地看着杨廷,眼里写满惊恐。要知道,城北外面那可是十万胡虏兵,城南这边把守起来已经很费力了,城北又爆发战事,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顿时神情一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年轻的将军秀挺的眉峰皱得更紧了,微一沉默,冷声道:“许统领听令!”

“末将在!”一路军统领许持立马上前拱手单膝跪下,神情庄重。

“严密把守南城墙,绝不容许放进一个敌人!”杨廷重重看着许持,一字一顿地说道。

“末将领命!”

“邓统领!”杨廷厉声喝道。

“末将在!”二路军统领邓旭身形剽悍,喝声如雷。

“去给我把西城墙抢回来!”

“是!”邓旭听命立即退下去带兵冲向西边战团,一边疾步冲杀着,一边骂骂咧咧道他奶奶个熊的,看爷爷不杀你个屁滚尿流!

杨廷审视着下站的四路军统领刘光易和手下的士兵,挥手道:“其他人,跟我冲!”

说罢便带领着四千人马急急向北城墙冲去。守城的士兵正卖力挥舞长刀砍杀着,一见将军来了,顿时军心稳定几分,更加卖力地挥砍起来。

血腥的味道在蔓延,人们在死亡面前渐渐麻木,只剩了拼杀,继续杀下去,杀掉那些侵犯他们的疯狂的野狗。

杨廷远远看着城外三百步远处的勒川,一身锃亮的青色铠甲骑在白马上,黑色披风在风中纠结。

勒川也似感应到他的目光一般,抬眼看着城墙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杨廷,我会让你后悔的。

巨型的圆木搬起来,长长的距离冲上前去,撞击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火焰滔天,来不及救援,火势渐渐失控起来。城内的百姓们从最初的惶恐不安渐渐安定下来,各家的男人们安顿好老婆孩子,都聚到街上帮着官兵们担水抢救火情。

不乏有被箭射到受伤或丧了命的,可是男人们依然没有畏惧退缩。任何有血性的人在看着自己的家园遭到侵略,都不会无动于衷。

城下有十万大军压阵,一波波敌军洪水一般奔涌着冲上前来,就像没有止境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场面着实骇人。

这样近距离的搏杀,刚猛有力射程远的守城弩完全发挥不出威力,只能死死防守着。墙边上士兵们奋力砍杀着爬着梯子登上来的敌兵,旁边一排排士兵摆好阵型,弯弓搭箭,一声令下,数千只羽箭齐齐射下。

城下的胡虏兵阵型太过密集,数千只羽箭几乎支支都没有落空,瞬间夺去近千人性命。胡虏兵悲惨的叫声还未喊多久,又是一阵箭雨密密麻麻落下,死伤无计。

几十轮箭雨下来,胡虏军元气大伤,死伤近万人,但是杨廷心下却并未轻松多少,城中箭矢眼看着就要告罄,接下来怎么办?杨廷心下忧虑越来越重,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着一贯的坚定,怕士兵们看到丢了士气。

到底援军何时才到?不知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年轻的将军薄唇紧抿,看上去很是冷厉。

城门处的士兵搬运沙包,一摞一摞地压在门后,以阻挡巨大的冲击。可城门外的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眼看城门后冷硬的十三道钢铁门拴渐渐弯曲变形,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摞沙包,一层又一层。将军吩咐了,绝不能失了城门!

城楼上箭矢已经告罄,城墙上的士兵们搬起石块、沙袋,大力向城下抛去。胡虏兵地势低劣,处于下风,顿时便被散落下的石块沙包砸得血肉模糊,死伤无数,一时悲声连连,战况异常惨烈。

在这样冷硬无比,绝不退让的反攻下,饶是向来以勇猛著称的草原胡虏兵们,心下也生出一丝胆怯,畏畏缩缩不敢再上前。

号角吹响,第一波冲锋鸣金收兵。胡虏兵渐渐退回去,守城墙的士兵们跌坐在地上,浑身脱力。不管怎么样,北城墙暂时还是守住了。

南部城墙战事却依旧胶着,胡虏不肯退,季兵不肯让,双方都损折不少人马。

只是羯昰单于到底是用兵高明许多,胡虏兵们爬城墙都是两人一组,一个在前面开道,一个在后面挥舞着钢刀与季兵搏斗。这样的攻法确是十分有效,已经有十数次突破城墙,攻上城头,却又最终在季兵义无反顾的拼杀下堵了回去。

北边勒川的人多,是南边羯昰单于兵力的三倍有余,因此打起仗来也没有这么畏首畏尾,担心死伤过多影响兵力。

“报!”一声嘶哑的长呼,却是一身残破铠甲的二路军统领邓旭,“报告将军!西城墙已经夺回!敌军已经退了回去,只是我军损失严重,折损了两千五百将士!末将无能,请将军责罚!”

身形剽悍的邓统领跪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支断箭,浑身浴血,两眼通红,目眦欲裂。

杨廷不用问就知道那是一场怎样惨烈的争夺战,只觉得胸腔内的怒火熊熊灼烧着,痛彻心扉。默默上前扶起邓统领,在他肩上重重压了压,沉声道:“兄弟们不会白死的!相信我!”

邓统领满眼热泪,紧咬着牙关不落下分毫,重重点了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混战了一天,夜色渐临,惨烈的厮杀声终于退去,一切都安静下来。

可是太过安静了,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一股浓重而悲伤的情绪夹杂着愤恨在夜幕里叫嚣蔓延。

雁沙关的两万守城兵在这一日里损折了六千。

看着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伴们尸体堆积成墙,力战一天的士兵们默默坐着,为兄弟的死而悲伤,为他们没有着落的明天而无助彷徨。

羌笛哀哀怨怨的曲调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听得人心都碎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兵娃娃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年岁大的士兵们有的皱起眉头,有的投来怜悯同情的眼光。

一个大个子的老兵在孩子头上拍了拍:“娃子不哭了,有啥好怕的,咱大季国士兵哪个都不是孬种!”

兵娃娃抬起袖子使劲擦擦眼泪,倔强道:“俺没有害怕,俺就是有点想俺娘。”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老兵拍拍孩子孱弱的肩膀,拿起酒壶走出营帐。

夜渐深了,无边的月色洒下一片朦胧的柔和,醉人心脾。只是纵然夜色如纱,美丽动人,却也抵挡不住那落寞遥远的思念,抵挡不住那痛心彻骨的悲伤。

022

中军大厅里灯火通明。

苏先生也是一夜未睡,微微咳嗽着,人年纪大了毛病也就多起来,一点点小小的风寒就扛不住了。只是眼下战况紧急,却也休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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