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228)

当欧天涵听说坨坨和纥丹在雁沙关吃了大亏,狼狈退兵的时候,便觉得机会来了。当即清兵点将,亲自披挂上阵,率领三万精兵往雁沙关赶来,势必要将坨坨国拿下,夺取坨坨土地,好好立上一场滔天的功业!

然而可惜的是,欧天涵终究是打错主意,他只看到坨坨国狼狈撤兵,却忘记坨坨国后面,还跟着一个嫃颜。

被自己打得快要死了的猎物,怎容得他人半路上抢去?嫃颜不允许,勒川帝自然也不会允许。如果欧天涵亲眼见到过纥丹和坨坨是怎么被嫃颜打退的,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出兵。了可是他见过吗?没见过。所以他出兵了。也所以,他被嫃颜教训了。

雁沙关外血色斑驳,堆积的尸海还未清理,新一场战斗又开始上演。

栦缮的兵马冲上雁沙关的时候,雁沙关满城士兵们都差点崩溃,原以为等到生机,没想到又是空喜一场。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悲哀自己命途多舛,嫃颜的兵马却再次围攻上去,拼死将那万千虎狼之军阻在关外,不放他们靠近一步。

坨坨国被夹在中间,前有栦缮,后有嫃颜,再没有生路,坨坨国齐晖太子举白旗投降,然而前后两方都不肯接受他们投降。齐晖太子刎颈自杀,死状惨烈,坨坨被两国夹击,屠戮殆尽。

欧天涵纵然满心不情愿,还是十分客气地派出使者去嫃颜阵营,表示愿与嫃颜平分纥丹与坨坨的土地。勒川帝冷森森地笑了,眼都不眨一下,弯刀一挥就把栦缮国使者斩于马下。

使者灭,两国开战。

雁沙关城楼上,刘光易皱着眉头,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着杨廷,迟疑地问:“将军,属下怎么觉得那嫃颜不像是来攻城的,倒像是来支援我们的?他们刚刚才和纥丹、坨坨大战一场,已经损折不少兵力,再对付栦缮国恐怕会力不从心,我们要不要出兵?”

目光紧紧盯着远处战场,良久,杨廷缓缓摇头:“不出。”

过了很多年以后,伊兰莎曾问过他,如果那天不是她出现在战场上,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出兵,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的哥哥,勒川帝,死在战场上?即使勒川帝是为了维护他们雁沙关而死?

杨廷不想骗她,于是点头称是。

伊兰莎听到他的回答,很伤心。

然而其实,杨廷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若是说了,只怕伊兰莎会更伤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让杨廷选择,他绝不会下令出兵,和嫃颜共同抗击栦缮国。如果勒川帝在那一战中死了,或许很多年以后,雁沙关就不会落入嫃颜手中。

可惜的是,那时的杨廷并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所以当伊兰莎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的脑子轰隆一声,蒙了。

是他疏忽大意了,伊兰莎可以十年不回嫃颜,却不代表她不是嫃颜的郡主,如今数万嫃颜大军在战场上厮杀,她怎会眼睁睁看着,束手不管?更何况那里还有她的哥哥。

远远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影骑在马上,带领着千余人冲进那一片混乱的战场,瞬间便被灰色的浪潮所淹没,杨廷脸色发白,再也坐不住了。握紧腰间长剑,他下令,整束三军,即刻出城!

听说嫃颜的兵马攻上雁沙关,伊兰莎顿时就慌了神,还未及做什么,又接到消息说嫃颜的兵马不是来攻城的,反而在关外和坨坨、纥丹混战成一团。

等得心焦,伊兰莎担心雁沙关陷落,杨廷会出事,可是现在看来,有嫃颜的兵马守着,雁沙关是无恙了,只是她的哥哥恐怕就要危险了。

想起哥哥,伊兰莎对他的怨恨早已不在,她已不是原先那个单纯任性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懂了很多事,也能明白当初哥哥的无奈。这么多年没见,说不想念,那是假的。很多次梦中落泪,想起父王,想起狠心的哥哥,忍不住就想跑回草原,可她又生生忍住了。因为回到草原,那她便是嫃颜的郡主,只怕此生再难见到杨廷。

所以她选择留在这里,远远地想念着草原,想念她的哥哥,默默为他们祈福。

整整三日,混战不休,伊兰莎也几日没阖眼。听到坨坨撤兵的消息,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又遇上栦缮兵马,伊兰莎心里慌乱至极,再也等不下去了,清点一千多人拿上武器,急急往雁沙关赶去。

飞扬的黄沙遮天盖日,千军万马混战在一起,雷鸣马啸,直撼得地动山摇。伊兰莎他们赶到的时候,双方激战正酣,鲜血横飞,鬼哭狼嚎,战况惨烈。

不同于嫃颜的兵马,栦缮国士兵的坐骑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勇的战马,但是兵革之利却不是轻易能敌的,栦缮国内多产金矿,国家富足,士兵们的武器装备自然都是最好的。嫃颜刚经过一场大战,兵器盔甲残破不堪,栦缮却刚刚上阵,兵强马壮,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两方交战在一起,自然是蒙国落了下风。

心下着急万分,伊兰莎鞭梢一甩带领众人冲进那一片灰色的汪洋,瞅准栦缮的兵马厮斗起来。

眼前晃动着刀光剑影,厮杀声哀嚎声漫天交织,伊兰莎挥舞着鞭子奋力向前冲,细长的鹿骨鞭坚韧无比,不小心挨上一鞭,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当场丧命。右手一扬将鞭子缠上栦缮骑兵的腰间,她反手猛力一拉,顿时就把人摔下马去。紧跟着后面又有三五人冲上来阻拦,伊兰莎丝毫不乱沉着应战,鞭子缠上当前一匹马的前足,马儿陡然间一奔失去平衡,嘭的一声重重的闷响摔落到地上,马背上的人也随之飞出去。后面的骑兵急急扯起缰绳,却还是晚一步,堪堪被地上的马绊倒,直摔得人仰马翻。

打马环顾,伊兰莎四处寻找她哥哥的身影,一边左右躲避攻袭,一边身手利落地解决着纠缠不下的敌军。忽然前方一声尖锐的哀嚎,一颗带血的头颅凌空飞出去,失去头颅的身躯还坐在马上,脖口汩汩地淌着鲜血,浸了满身,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擎着钢刀竟然一直往前奔去。

那一个无头的躯体实在太过恐怖,交战的士兵一时间呆愣在那里,几乎忘了手上的动作。随着那一具无头残尸轰然摔下马去,前方露出来一小片空地,一个人高高骑在马上,手上弯刀正一滴滴往下滴着血,他的额头有一道伤痕,鲜血流下来,一身冰冷残酷的杀气,就像地狱来的恶魔,让人不敢近身。

伊兰莎浑身打了个冷颤,继而又忍不住惊喜地大声呼喊道:“哥哥!哥哥——”

伊兰莎?勒川心头一颤,目光急急在人群中寻找,猛然间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满脸激动地望着他,勒川目光紧锁着她,高声呼喊道:“伊兰莎!”

“勒川在那里!杀呀!杀了他,咱们兄弟可就立大功了!”又一拨栦缮士兵攻上前来,直将勒川重重围住,刀来剑往,惨烈非凡。

伊兰莎拼力打马向前奔去,光顾着甩鞭扫开前面阻拦的人马,没看到背后又袭来一柄长.枪,她躲闪不及,顿时就被扫下马去。

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嗓子,忽然腰间一沉,伊兰莎感觉她被人拦腰揽住,重又坐到马上,抬头一看,竟然是杨廷!

“杨廷!”伊兰莎满脸惊喜。

“不要命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杨廷气得脸都青了,劈头就是一阵怒吼暴喝。挥剑把那个使长.枪的敌兵砍下马去,抓起伊兰莎甩到小尹马上,大喝道,“快带她出去!”

“我不走!放开我!”伊兰莎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杨廷朝小尹使个眼色,小尹得令,抬手点了伊兰莎的穴道带她朝战场外面疾驰而去。

回头对上勒川的目光,他已经从重重包围里冲出来,肩上又添两道新伤,却依旧无损他威猛的气势。两人目光对视半晌,没有一词半语,错身分开,各自带领人马继续冲杀。

得到雁沙关守城军的助力,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颠倒,栦缮国士兵心怯胆寒起来,直输得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雁沙关和蒙国的兵马合力围剿栦缮,直将其逼到草原边上,眼看就要擒拿住欧天涵,然而就在这时候,西北边忽然又冲上来大批兵马,看那一面镶黄的旗子飞舞在风中,银画铁钩的“南”字迎风招展,竟然是欧战南来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出门看黄历了吗你就来?雁沙关士兵们眼看着那一大拨汹涌而来的潮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的神经快要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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