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萧倾城洗去满身尘埃,也没休息就去了书房,萧洒和萧柔两人早已等在那里。
“王爷!”
一看到他来了,萧洒和萧柔两人起身行礼。
萧倾城嗯了一声让他们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连日奔波却未觉得劳累,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
“季文泰那边怎么样?”他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建州那边又遭海寇是怎么回事?”
萧柔连忙坐直身子:“回王爷,望石国和琉球岛在建州开办了几家宝石店、药材店,结果生意并不好,征税又高,没几个月就破产了。望石国皇族对此十分不满,嗦令他们的商人到建州商会里闹事,砸店砸人,强取豪夺,被建州衙门关了起来。望石国要人不得,当即发兵往建州大肆洗劫一通,朝廷的兵马抗击不得,前几日里平王殿下已经回军柳州,与望石海寇展开战事。”
萧倾城嘴角微哂,什么朝廷的兵马抗击不得,分明是西太后那派姓姚的看准了季文泰不会对那帮海寇不管不问,自己乐得隔山观虎斗,保存自己兵力,末了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说不定。
萧洒:“平王殿下派人送来消息,想请您帮忙出兵栦缮国。他被海寇缠住,暂时分.身不得。”
萧倾城沉吟一会儿,点头道:“不用他说,为了嫣儿,我也会派兵。”
“王爷,盛掌柜有消息了。”萧柔汇报道,“有耳目传回来的消息,说在祁州一带见过他,在一家驿站里和一群贩货的商人一起。他们探查过,盛掌柜是被暗中押送的,至于去往哪里却不知道。没有王爷的吩咐,他们不敢擅自行动,现在依然在盯梢。”
“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已经出了祁州城,再往北走的话,很快就到巴萨克城。”
萧洒脸色变了变,看着萧倾城,问道:“王爷,他们会不会和我们遇到的那些朝廷的兵马是一伙的?”
“我觉得不会。”萧柔摇头,“盛掌柜失踪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藏了那么久,现在才把他转移出来,自然是想掩人耳目。若真是朝廷那支兵马劫的人,没道理会一起行动一起出现在祁州,那样只会暴露目标暴露他们的身份。”
“小柔,你的意思是说,劫持盛掌柜的,不是朝廷的人?”萧洒惊讶道。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萧倾城点头:“不要紧,时间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让他们好好盯着,别把人跟丢了。”
萧柔拱手称是。
“王爷,若不是朝廷抓的人,还会是谁?他们要盛掌柜有何用?”萧洒感觉有些不解,“难不成是绑票的,想要勒索巨额钱财不成?”
萧倾城淡淡道:“盛掌柜可比巨额钱财还要值钱,他在商会里做了三十多年的会长,手上掌握着我们所有冶铁制盐的方子,你说金子值钱,还是他值钱?”
萧洒心下一惊,萧柔也是脸上白了白,忍不住问道:“王爷,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劫了盛掌柜,是想开盐池铁矿?”
“有可能。”萧倾城眯着眼睛,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萧柔心思快速转动着:“若真是这样,那栦缮国、纥丹、坨坨、嫃颜、吐混几个势力大的,他们都有嫌疑。”
萧倾城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中州的盐场,接管的怎么样?”
“已经安排好了,年前京都里怀仁当铺的颜老爷子把铺子留给儿子,自己带着家眷返回回柔西。此番正好请他暂代一时,盐场运作正常,有颜老爷子在,王爷就放心吧。”
萧倾城听说是请颜正卿老掌柜出山,顿时放下心来。
话说颜正卿老掌柜是季国商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是萧倾城的父王也就是萧老王爷生前的老友。颜家早一辈人也是从柔西出去的,怀仁当铺的生意做得极大,九十多家分号遍布季国各州各地,囊括古玩字画、田产房契、珠宝交易等诸多领域,因其良好的口碑倍受称赞。
不过说起这位颜正卿老掌柜,其实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时光追溯到二十五年前,那时候的颜正卿老掌柜正是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之时,出身京都豪门世家,人又生得风流俊美,在京城里的公子哥中十分出风头。这年春猎的宴会上,刚刚成年的颜正卿第一次见到应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应起昀。应小姐生得天姿国色,妖娆美艳,无论气度还是风华,都非寻常人家的小女儿所能比,颜正卿一见倾心,难以自拔。自那日以后,颜正卿就魂不守舍,连连要求父亲去应府上门提亲。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应小姐已经被当时的太后娘娘看上,不日即将宣入宫内侍候陛下,并且贵为皇贵妃。
可怜颜正卿一颗痴心无处所寄,风流情狂无处排解,一次酒后竟然跑到广德门外哭诉衷肠,闹得整个皇城宫门大乱。颜正卿被抓进刑部衙门,颜氏一族为免受牵连,当即与其脱离关系。直到两年以后,颜正卿被放出大牢,颜家依然不肯认他。颜正卿在刑部大牢里可没少受苦,短短两年时间,便从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即使是颜家人遇到,也不过是唾骂他几口,当初若不是及早和他脱离关系,恐怕整个颜家早已不复存在。
然而可悲又可叹的是,颜正卿即使流落到这般田地,丢尽所有脸面,依然不肯离开京城,只因为他深爱的那个人还在深深皇宫里。只要留在这京城里,心里总算还有个念想。想着离她近一点,至少还能看着这同一个城里的朝阳月光,感受着一样的四季冷暖,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往日友人沦落至此,当时的萧王爷十分不忍,于是资助他一笔钱开了一家当铺,渐渐在这京城里站住脚。颜正卿对此十分感激,一生都对萧王爷无比敬仰与忠诚,而萧王爷也觉得颜正卿为人善良正直,两人结成生死莫逆之交。后来的怀仁当铺越做越大,先后在各个州都开起分号,颜正卿重新跻身上流贵族,并且在老颜家时运不济的时候主动搭手,重新入颜氏族谱,认祖归宗。十多年前的旧事早已被人忘却,他们现在认识的颜正卿,是颜家当家家主,是怀仁当铺的大掌柜。
某一年的中秋,皇宫设宴招待豪门贵胄,颜正卿也收到帖子。没有人知道,八月十五月亮圆的夜里,他拿着那一张朱红烫金的帖子坐在轿子里,满脸泪水纵横。那晚的筵席上,时隔十三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令他日夜思念的应小姐,如今的应贵妃。那时的应贵妃正襟危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陪同皇帝仪态万千地俯视众位宾客。低头的瞬间,她永远也不知道,下面的席间有一个清矍的男子,用怎样痴恋的目光悄悄看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眼底蓄满苍凉的泪水。
颜正卿在席间,看到应贵妃看皇帝的眼神,很熟悉,就像他看她的眼神。暮然间发现,原来他痴痴恋着的应小姐,其实也会爱上别人。这一场发烧的痴爱,他一个人扛了十三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那年中秋过去不久,颜正卿就娶妻生子,每日里养花逗鸟,倒也自在。时间一长,他养花也养出些乐趣和经验来,时常和三五好友交流探讨,一同玩赏。
只是颜正卿有意结交的这几位养花的老友,并不是寻常人,他们都是应氏一党,是应贵妃的派系。颜正卿对皇子们争权夺位没什么兴趣,他只是为了她。就是为了她,他一直养花养了十多年,并成功变成养花里面的领军人物。
颜正卿永远都忘不了,他收到应贵妃的手书时,那种激动又苍凉的心情。
她在信上说,万事拜托颜卿。
颜正卿不记得他是怎么颤抖着提笔回的那封信,那一封简短的回执,他写了一夜。
然而那年宫变的前一天,他的当铺被封,三千黑甲士兵包围了他家的大宅,他站在花草葳蕤的庭院里,落了一夜的泪。黎明到来,皇宫里敲响沉重的丧钟,听到皇帝薨了,他没有反应。听到贵妃也薨了,他默默转身回屋,一病不起。
这一段往事说起来有点长,但是却非说不可。因为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都与这位老先生有着莫大关系。
其原因就在于,萧老王爷只知道他的这位老友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却不知道,原来颜老掌柜其实还养的一手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