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双等人也齐齐向萧倾城道谢，感谢他救了叶殊。
萧倾城干脆以茶代酒，饮了一杯。众人见他这王爷挺随意近人的，先前的拘束也渐渐去了，场面渐渐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后厨过来上菜，珍馐佳肴摆了满桌，热乎乎香喷喷的，直引人涎水。小玉端来烫好的花雕酒，闻着就醇香四溢。一一给众人斟好酒，小玉挤到末席，挨在简双旁边坐下，一张小脸红红的，煞是可爱。
忽然外面亮起五彩夺目的光，隔着琉璃窗能看到各色的烟花，灿烂绽放，缤纷耀眼。众人看着烟花，一边品味佳肴，推杯换盏间欢声笑语，整个屋子里温暖非凡。
叶殊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也不能吃太过荤腥的东西。小玉特地嘱咐后厨，做两个她最喜欢吃的素菜——清炒笋尖和银芽蘑菇。不过眼看着众人喝酒吃肉大快朵颐，自己却只能守着两盘清汤寡味的素菜，不禁有些索然无味。
盯着旁边那盘蟹粉狮子头看了一会儿，瞧着没人注意，她忍不住悄悄伸出筷子，想挟一小块尝尝味道。
就在她夹起一小块肉，刚要趁人不注意，塞到嘴里的时候，抬头却对上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萧倾城正微蹙着眉头看向她。
拿筷子的手不由一颤，那块肉就滚落到桌底，叶殊讪讪地坐在那里，心虚得脸都红了。
瞧着她通红的小脸，萧倾城眼帘一垂，嘴角抿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面前有盅淮参紫米羹，他转头看看萧柔，又朝叶殊那边瞥了一眼。萧柔会意，拿起勺子盛了一小碗递给叶殊，笑道：“吃点这个吧，补气血的，味道很不错。”
叶殊连忙道谢，接过来尝了一点，确实味道很不错，比光吃素菜强多了。
“小柔姐姐，我也要！”慕容嫣举起碗，抿着嘴撒娇。
萧柔忍不住笑，先给她盛，又给众人都盛了一碗。顺子接汤碗的时候，手都忍不住有些抖，心里暗暗嘀咕，没想到萧姑娘那样剽悍的人物，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吃过年夜饭，众人怕打扰叶殊休息，于是相互道声新年吉祥，然后便早早地散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西天露出一弯月牙，明亮皎洁，遍地洒满清辉。
仰头看着那弯月牙，萧倾城静静站在廊下出神。
萧柔转过假山，往这边来。脚下故意放沉步子，踩在积雪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倾城回头，看着她问道：“怎么还没睡？”
“哥哥晚上喝了点酒，有些伤风，我替他守夜。”
萧倾城点点头，又转回去，继续看那弯月牙。
“王爷……”萧柔轻声道，“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多接近她，对她好一点？”
萧倾城面色微怔，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露骨。
半晌，他淡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问。”
“王爷不想说，那我就不问。”萧柔也抬起头看那弯月牙，就知道他不肯承认。
萧倾城没再多说什么，过了会儿，道：“回去睡吧，今晚我守夜。”
萧柔转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转身慢慢走远了。
夜色深沉，四下静悄悄的，一片宁谧。只有偶尔刮过一阵冷风，扫落树梢屋瓦上的积雪，沙沙地响。
萧倾城有些固执地站在那里，吹着冷风，想要自己清醒一点，想要冷风带走一些愁绪。
同样是一个这样寒冷的雪夜，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裙，慢慢走出他的视线。
那夜他也是这样站在雪地里，心冷得像冰一样，失去知觉。
本以为，她已经走出他的世界，再不会相见。
可是相隔三年，她又出现在他面前，金光寺里那抬头的一瞥，仿佛被一支利箭穿心而过，在一瞬间死去又一瞬间活过来的惊心动魄。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心早已沦陷。
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她？
是那年春宴上第一眼见到时的漂亮？是冰湖里救人时的善良？是她看着他笑时，眼底的明亮？是她恳求他时，不讲理由的倔强？还是她跪在银柏林里，那无助的泪水让他心碎了般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她刻进心里。
像中了毒一样。
无药可解。
然而他的心里眼里满是她的影子，可他却不是她的谁。
知道她心里没有他。所以他才不愿去靠近，怕对她好，让她为难。
不是不想拥有，只是他怕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他宁愿只是远远看着她，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好。
112
朝阳初上，红红的一轮从东方升起，光芒万丈，静静照射着万里雪原，苍凉而壮阔。远远看去，空旷的雪原上面排列着一条条墨色的长线，黑压压一片，那是一支整装的军队蓄势待发。
季文熙披着大裘高高站在队伍前方，朗声告诉众人，他们即将要去的战场在遥远的东北方，那里到处都是深山雪野，险机重重，敌人凶残，疏无人性。去了哪里，也许会重伤残废，也许会性命不保，但他们必须去，因为那里是季国的土地，是塍州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要去征服那帮可恨的蛮夷，穿过黑水江，踏平黑水岭，用鲜血和生命去捍卫大季国永远不可侵犯的尊严。
季文熙扫视下面站着的黑压压的士兵，高声问道：“用一个男人的声音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誓死捍卫季国！誓死捍卫季国！”六万士兵挥舞着手上的钢刀长矛，嘶声怒吼，喊声震天。
怒涛一般的呼喊声潮水一般退去，季文熙满意地点头，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沉声道：“出发！”
旌旗飘扬，随风飞舞，六万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踏上万里征程。茫茫雪原上落满厚厚的积雪，有马蹄和车辙践踏过的地方，早已冻结成坚硬的冰坨，踩上去咔嚓咔嚓响。冰土碎裂声，盔甲碰击声，马蹄咔哒声，还有那万千沉重又坚定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混杂成一曲悲壮又豪迈的苍凉战歌，在辽阔的雪原上奔涌翻腾，经久不息。
前面就是落霞关，一过落霞关，他们就出了肃州地界。
行进中，忽然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金车耀眼，红纱飞扬，数千戎骑簇拥着金色马车，飞速朝这边来，堪堪拦截在落霞关外。
季文熙皱起眉头，缓缓抬手，止住队伍。六万人马长长跟在后面，刚一接到命令有些迷惑不解，微微喧腾一会儿才渐渐安定下来。站在前方的也都看到落霞关外那支队伍，有些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刘封悄悄打马靠过来，低声道：“殿下，是纥丹戎骑。”
季文熙眼睛微微眯起来，手按上腰间佩剑，墨色眸子里闪过一阵锐利的光。
只见那一支队伍丝毫没有感觉到这边渐起的浓厚杀气，依旧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渐渐只剩不到十丈距离，金色马车渐渐停下不动了。两个侍卫上前打开车厢门，又掀起一挂珠帘和层层叠叠的纱帐，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在里面露出脸，明眸一笑就翻身跃下来。
眼看着那火红衣裙的娇俏美人，身后响起一阵阵抽气声。
季文熙坐在马上，冷着脸问：“塞娅，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塞娅郡主明眸一笑，扬起火红的衣袖转了个圈，定定看着季文熙：“没看到这身火红的嫁衣吗？当然是要嫁人了！”
季文熙脸沉了沉，满是恼怒。塞娅郡主又轻笑起来，软声细语道：“怎么？你还没有接到圣旨吗？”说着又眨眨眼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忘了，是我要求父皇不让你们的太后娘娘提前发圣旨的。”
季文熙压抑着怒气，心下却忽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京城里的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或许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什么圣旨？”他沉声问道。
正说着，就听到后面一队咔哒咔哒的马蹄声疾驰而来，一个公鸭嗓扯着尖锐的嗓门大声喊道：“圣旨到——”
季文熙脸色阴沉，坐着没动，直到那个太监端着一卷明黄滚下马来，等着宣旨，他这才甩下缰绳，从马背上下来。
“辛苦德公公，宣圣旨宣到肃州来了。”季文熙冷冷道。
“不辛苦不辛苦。”德公公擦着脑门子上的汗，赔笑道，“玄王殿下请接旨，太后娘娘说不用宣，让殿下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