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07)

甘州西邻中州,东边是滈州和建州,再往南就是娘州。甘州地界狭长,多盆地丘陵,农事发达,极以桑麻茶叶出名,甘州银毫与云州毛峰齐名,都是千金难得一两的好茶。

不过那些都是有钱人喝着装风雅的玩意,一般百姓都喝自己家里炒的茶,自然本色,别有一番醇香风味。

老阿妈端进来热乎乎的一罐茶和一笸箩酥饼,还有切的一片一片的腌肉,那是家里腌的,一直没舍得吃。

“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你们将就着吃点吧。”老阿妈歉笑。

叶殊连忙道谢,接过来放在桌上,送她出去。

昨天夜里他们一行闯上门来,满身带血带伤,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看着就恐怖。一路上逃亡并没有带多少现银,顺子掏.出两锭小金子,塞到老阿爸手里。老阿爸抖索着嘴角犹豫半天,终于决定收留他们。那黄灿灿的金子,顶的上他家种地两年的收成。老阿妈和老阿爸都善良朴实,收了他们的钱,自然尽心尽力照顾他们,只是心下里总还是害怕,不敢靠太近。

已经过去三天,大牢里必然已经发现走脱犯人,很快就会通缉起来。此地虽然偏僻,却也不易久留,还是早日赶去柔西好。叶殊他们匆匆吃过午饭,准备收拾一下买两辆马车,天黑就上路。

小玉坐在床边喂简双喝茶,稍稍吃点酥饼肉片,简双精神好了很多,也能跟大伙谈笑几句。

顺子三两口吃完一个酥饼,站起来喝口茶就往外走。

“你去哪?”叶殊连忙问道。

“我去买马车,怎么?”

叶殊点点道:“再多买两匹马。”

买马?众人闻言有些疑惑。

顺子道:“两驾马车各套两匹马,四匹就够了,路上到车马行还可以换马,不用提前买。”

叶殊道:“我知道,只是我不准备去柔西。”

众人又是一惊,简双挣扎着坐起来,问道:“叶儿,你为何不去柔西?”

叶殊看莫荏一眼,又看看小玉阿东他们:“我想跟着莫大哥去茔州。”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萧洒忍不住道:“叶小姐,现在茔州那里也不太平,还是先去柔西,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再去也不迟。”

顺子和长春他们连连附和,小玉朦胧着泪眼抓着叶殊的手:“叶儿,跟我们一起去吧!我舍不得你!”

叶殊轻轻地笑,然后坚定地摇头,转头看莫荏:“莫大哥,劳烦你带我一程。”

“叶小姐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莫荏自当尽力,护卫小姐周全。” 莫荏点头,心里却微微有些疑惑,彼时他还不知道叶殊和六皇子的关系,不知叶殊要去茔州干什么。按理说来,叶殊是七殿下的侧妃,应该要去肃州才对。

见叶殊已经打定主意,她做的决定,没人能轻易改变,简双他们便也不再劝说,惜别起来。

只有萧洒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084

夜里风急,吹落一地残叶,枯黄一片,厚厚地堆积着,在清冷的小雨里幽幽地泛着冷光。

南方气候温润潮湿,即使是寒冬也难得见下雪,天气一变就飘起寒雨,冷到骨子里。

灯影昏黄,斜照在一几案桌上,旁边摞起的文卷投下大片暗影。

季文泰按按眉心,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抬手拉开木销,窗扇就自动打开。冰冷潮湿的风猛灌进来,吹起他淡青的衣袍翻卷,疲惫的精神顿时一振,灵台清明几分,太阳穴边也不再突突发跳。

前日里边关传来消息,函国又向凌国发起进攻,整整二十万大军,气势猖狂地雄踞在凌国边境,伺机待发。南凌急急向季国求救,结果遭到拒绝。季国皇帝回他们的信使说,季国前番发生战乱,兵力大损,如今正在恢复期间,不宜出兵,此次战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南凌兵力十分孱弱,所有军队加起来也不足十万,如何能抗得函国二十万虎狼之军?季国朝廷不准备援手,只怕凌国此次危险。

季文泰皱着眉头,默默思索着解决的良方。此事由不得他不担忧,茔州地处季国最南端,正临着凌国,南国两边打起来,茔州难免会受到牵连。

两年前那场战争,季国出兵帮南凌收复失地,大败函军于泪绝荒原,斩杀他们的大将军——函国的昊丹太子,从此函国与季国成为死敌,彻底决裂。彼时本应该是七皇子季文熙领兵,但是老七刚刚死了侧妃,倍受打击,整日里喝得烂醉,日渐消沉。于是皇帝改让六皇子季文泰领兵,季文泰不负众望杀了他们的太子,成功变成函国的头号仇人。

此次函凌两国交战,不战则已,一战就是地裂天崩。二百多年时间,一个国家分裂太久,总要大出血一次,洗清异己,再次合为一个整体。古往今来,这是一个至理。

只是函国若是真把凌国灭掉,从此独霸南国,茔州的苦日子恐怕是也要宣告到来。

季文泰杀了他们的太子,函国郁愤发殂,恨不能扒其皮噬其骨。灭了凌国以后,南函势必要进犯茔州,会一会那个十分能耐的平王殿下。

就目前情况来看,函国若是侵犯茔州,朝廷必不会派兵援助,反而会心下里乐得开花,暗地里叫好。季文泰这个平王殿下始终是季国朝廷一大隐患,函国若是帮他们解决这个大麻烦,季国也不屑于茔州这一点点弹丸小地,不足五万顷,还大片大片都是沼泽地。

茔州驻扎的边防军不足万人,而且都是从当地百姓中征收的民兵,战斗力十分低下。这些人平日守在军营里混军饷,一到农忙时就一窝蜂跑回家种地。去他妈的边防不边防,粮食若是种不好,哪还有饭吃。

平王殿下十分头疼,南函一旦来犯,守着这么支边防军,哪敢有什么奢望?

可是季文泰即使自己有兵,却也又不能出兵抵挡。季国的规矩,各地藩王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但是人数不得超过三千,并且不能参与任何战事,否则就以谋逆之罪处置。季文泰不动还好,一动就会立马被朝廷冠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判处斩首。

这一场大戏,正在慢慢开演,朝廷高高坐在上方,看着他慢慢等死。不动,被函国砍死;动,被季国砍死。

季文泰忧虑两日,依然没想到什么良方可以缓解凌函两国目前战局。现在必须要保下凌国,守着凌国在,挡在中间作为缓冲,茔州才能暂时安全。只是想法固然美好,却无力实现。

如今他手上只有三千兵力,伤残不等,并且装甲不齐,军饷更是一个大问题。如今朝廷缩减各个藩王属地的军饷粮草,只提供一半,另一半让他们自给自足。并且这一半军饷粮草只供边防军,王爷的私人军队,要靠他自己养。如果他养得起的话。

斜风疏狂,冷雨凄凄,身上袍子渐渐沾染上潮气,季文泰拉上窗,不早了,准备睡。

“王爷!王爷!”

安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季文泰皱眉,拉开门,只管家老齐叔急急走过来。

“怎么?”

老齐叔连忙道:“王爷,北边城门出事,有士兵来传信,说有两个人在叫城门,远远的还有很多火把过来,恐怕是偷袭。”

连着说完一长串话,老齐叔有些喘不上气来,还未待仔细说明,季文泰已经披上斗篷疾步走出去。

茔州城很小,打马从王府到北城门不过一小会儿工夫,远远就听到北边城墙上一阵嘈杂。

知府大人闻守备也被惊动,正站在城墙上指手画脚地吩咐着什么,一见季文泰来,连忙退下来,恭恭敬敬道:“王爷您来了,怎么把您也惊动了?”

季文泰淡淡点头没说什么,走到城墙边往外看去。只见黑黝黝的城墙下模模糊糊有两个人影,正在大力拍打着城门,一边高声呼喊着什么,只是冷风呼啸,吹乱声音,听不清晰他们喊些什么。而远远的北边,百十只火把正渐渐往这边靠过来,不知是不是偷袭的敌军。

闻守备讨好地撑把油纸伞凑到季文泰身后:“夜寒欺身,王爷贵体可不能淋雨,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这里有下官守着,不过百十个人,王爷不必担心!”

季文泰默默皱眉,似乎没听见他说话。雨越下越大,城下两个人依旧在呼喊着,远处火把明灭颤抖着,越来越近。

“开门!”

“快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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