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他伸出右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左手,尽可能给予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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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睛找到叶晓舟的那间桌球室时,吃了一惊。
这个地方她怎么会忘记,这是历柏衍第一次教她桌球的地方。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下雨天,不过她当初躲雨的正门没再用了,靠门堆着一筐筐的啤酒。
室内靠墙摆放着一张简易折叠床,历柏衍说她来之前自己已经在床上睡了一觉,问她困不困。
沈睛点点头,自顾自脱鞋上了床。
历柏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倚坐在床头,轻轻抚摸着她脸,柔声道:“我不是叫你别过来了吗?”
“可我就是想见你啊,而且章杉已经把历正平的人都引走了,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她蹭着他手心,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想起来什么了?”
历柏衍想到自己昨晚刺猬般的态度,扬唇浅浅笑了下。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一个从雪里把我救起来的小女生。”
沈睛假装没听过这个故事,扯了扯他衣袖,好奇道:“后来呢?”
“后来,我总是想起那天晚上,想起她捧着热腾腾的关东煮笑的模样,想起她唇边那两颗梨涡,想起梦里紧贴我脸颊的温暖双手,还有那句‘新年快乐’。”
沈睛抿出两颗梨涡:“是跟我一样的梨涡吗?”
历柏衍戳了戳她脸颊,答道:“是,跟你一样。我留下了她那只钱包做纪念,以为不会有机会再见面,后来却无意撞见她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她不会还手,被人欺负得很惨。”
沈睛抿唇,笑道:“我也知道这个故事,那女生当时还以为自己肯定完蛋了,没想到来了个帅气又高大的男人,把欺负她的那些人全都吓跑了。她送他虾条表示感谢,他却吐槽那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可最后还是拿走了。”
历柏衍道:“我以为我救她这一回,算是和她扯平,不再欠她什么。可她却总被人欺负,不是被扯烂书包,就是被撕烂作业,还不知道还手,怂包一个。”
沈睛不服气地冲他吐了下舌:“他们全都嫉妒她长得好看罢了。后来那个男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帮她,她非常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可再后来,男生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然后,这个女生就上高中了。”
历柏衍一边解释一边回忆:“那是因为我被历家老爷子以长子的私生子身份领回了历家。我还记得,在历杰平的葬礼上,我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葬礼结束后,我被立即送到国外,按照历家继承者的标准培养,三年后才获得允许回国。我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那个女生。”
他低眸温柔望着沈睛:“她长高了,头发变长了,最扎心的,是她谈恋爱了。”
沈睛躲进被子咯咯笑了会儿:“可是这个女生很快就发现跟风谈恋爱不可取,她并不喜欢那个男生,没几天就和他分手了。谁知那男的不甘心,趁她下了晚自习还尾随她回家,对她动手动脚,她当时又一次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历柏衍略得意地挑起眉梢:“然后我又一次及时出现,替她狠狠揍了那个男生。”
沈睛:“他还叫她下次找男人要擦亮眼,女生听出来他不太高兴,后来在地上捡到了他的纽扣。”
她伸手揪住历柏衍衬衣上的第一颗纽扣:“就是这颗。”
历柏衍拿过她手,放在唇边吻了下,握在手里把玩。
“后来,我去他们学校后门吃烧烤,又碰见她。”
沈睛笑道:“女生直觉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学生,所以打算去那家鱼龙混杂的烧烤店碰碰运气,你猜怎么着,还真让她碰着了!”
历柏衍:“她想知道我长什么样,一直趁机偷看。”
沈睛:“可是都没得逞,还被他教训道:‘别闹了’。”
历柏衍:“我拿走了她递过来的便签纸,但从来没拨过上面的电话。”
沈睛:“她一直都在等他的电话,十几年不敢换号。”
历柏衍握紧沈睛的手,将视线投向靠墙摆放的那两张废弃的球台。
“后来有一天,外面下雨,我躲进朋友开的桌球室。晚上九点半,所有人都走了,屋檐下却闯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生。”
沈睛接着道:“他叫她过去,脱下自己身上这件外套扔给了她,还教她打桌球。”
历柏衍嫌弃地撇了下嘴角:“可惜她实在是笨,我很快就懒得教了。”
沈睛不满地捶了他一下,“你才笨!”
他浅笑着抚平她轻蹙的眉心,“我把小神经抱上球台,她靠着我肩睡着了。我知道高三有多累,在她睡着后一动不敢动。雨停了,我叫醒她,一路送她到她家楼下。她回头跑上来问我下次见面什么时候,我告诉她没有下次,却在她失望转身那瞬间,实在后悔,又叫住了她。”
沈睛委屈地撅起嘴:“可你叫住她并没有说下次见,说的是衣服还我。而那一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捧住他脸,眸子湿润:“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喜欢你多久?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
历柏衍眸底却浮起哀伤:“我虽然记起来这些,但20岁之后的记忆还是空白一片。”
沈睛愣了愣:“什么?我还以为你全都记起来了。”
历柏衍:“没有,我白天忽然晕了一会儿,然后莫名又记起来这些。”
“我还在网上看了我们参加的真人秀,看起来好像很恩爱,但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们为什么结婚,又为什么会离婚,为什么后来我私生子身份有假。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婚之后,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见他眼里有愧疚,沈睛立马坐起来,心疼地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窝。
“笨蛋,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我们结婚这事儿吧,说来话长,不着急,你慢慢都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20岁以后的记忆,我陪你再创造一遍。”
这边话刚落,气氛正温馨,门口突兀地响起几声敲门声。
沈睛如惊弓之鸟般蓦地坐直了身子,这个点会找到这里来的人,除了章杉和叶晓舟没有别人了。
可显然都不是,他们来之前一定会先电话通知。
历柏衍安抚地拍了拍她肩,示意她别怕,起身要去看看。
“不能开门。”沈睛小声道,急得拉住他手。
然而门外的人丧失了耐心,敲门声“砰砰砰”地砸过来,不止后门,连弃用的前门也被砸得砰砰响。
沈睛抓着历柏衍道:“肯定是历正平的人发现这儿了,你快到那边角落藏起来,他的目标是你,不会对我做什么,我来跟他周旋。”
历柏衍默然了会儿,低头捧住沈睛的脸:“我不能藏一辈子,况且这个屋子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一搜就能搜出来,还不如跟他硬拼一次。”
说话间,历正平的人已经破门而入。
历正平身后跟着一众保镖,他站定后环顾了一圈环境,轻蔑地冷笑道:“柏衍,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以前那股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去哪儿了?原来你也会怕啊?”
他坐到床边,摇头笑了笑,夹着烟的手点着历柏衍,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我早说过,没有老爷子,你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些明嘲暗讽的话,沈睛捏紧了历柏衍的手,怒声质问历正平:“历家现在已经是你说了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历正平看向历柏衍,冷声道:“我想要什么,他清楚。”
沈睛急得捏紧了历柏衍的手,他清楚什么啊,他现在失忆了啊!
历柏衍冷笑了下,语气不屑:“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这话一出,僵持的气氛就像崩在弦上的箭,一触即发。
历正平默然抽了两口烟,最后还是没跟他计较,只点了两下桌子:“遗嘱,只要把遗嘱拿出来放这儿,我不会为难你们。”
沈睛内心恍然大悟,原来他想要的是爷爷的遗嘱。
可是遗嘱怎么会在历柏衍这儿?
最懵逼的是历柏衍,他根本不知道遗嘱这回事,或许知道但忘了,反正目前只能将计就计。
“遗嘱不在我身上。”
历正平轻眯起眼,谨慎地打量他的表情,猜测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