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信心满满的拂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看柳儿这丫头定是通了鬼神,不然怎会这么巧?若不是芝兰恰好撞见,左右那支步摇我也不会再戴,说不定还真叫她瞒了过去呢!”
鬼神未必通了,但柳儿背后有“高人”相助倒是真的。
此时的柳儿倒真急了,本来她以为姑娘宽宏,说不定根本不会处置她。
谁知道秦婉竟然一下就发了狠话,但随后又有拂绿说情,柳儿的心也定下了大半。
可没想到秦婉连拂绿的脸面也要驳。
这下柳儿才有了自己真会被赶出府的恐慌。
“姑娘,姑娘!奴婢求你了,若是被孟娘子知道了奴婢定会被发卖,这样奴婢哪还有活路?”
柳儿脸面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扑到秦婉面前,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你这丫头既然说的这般可怜,便是我也有些不忍呢!”
柳儿忙抬起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姑娘果然还是心软的。
可是随后秦婉又话锋一转。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的时机怎会选的那般好,偷的东西也那般凑巧。莫不是背后原来有高人相助?”
柳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眼睛忍不住的瞟向了一旁的拂绿,继而又很快低下头去。
“奴婢没人帮忙,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个儿鬼迷了心窍。姑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你打也好,骂也好,求你不要把我送去孟娘子那里!”
柳儿哭的花容失色,本来尚且有几分姿色小脸被脂粉一染,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面目了。
秦婉却不为所动,留着柳儿还不知道她会帮拂绿做出什么事。
“你也不必求我,家里的一切都是有规矩的,你犯了错就得受罚,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芝兰,傻愣着干什么?这院中也热闹了这么久,也该散了。”
这回不用秦婉出言强调,本来围做一团的丫头们很快依言离去做自己的事情。
院中只剩下了瘫坐在原地的柳儿,以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拂绿。
此刻,拂绿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快颠覆了,自幼看着长大的姑娘突然之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但不如以往那么好摆弄,竟还差点怀疑上了她。
为了自保,拂绿自然不会再帮柳儿求情。
不过柳儿到底跟了自己一场,也帮着办了不少事情。拂绿想着什么时候再回一趟家,让兄嫂好生关照柳儿的父母也就是了。
“行了,柳儿你也不必哭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无法转圜。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表姑母他们我会好生照料的。”
柳儿还能说什么呢?偷窃一事她虽然干了不少,但哪次不是听了拂绿的吩咐?就连变卖得来的钱财也多半入了拂绿那里。
然而柳儿能够进侯府有个生计全是托了拂绿的关照,就连柳儿一家也是依附于拂绿的兄嫂。
被赶出去固然凄惨,但好歹能够不牵连父母。而若是柳儿敢把事情往拂绿身上推,以拂绿的地位定然不会有事,到时候柳儿自己的下场说不定会更惨,就连好不容易得了营生的父母也会失了生计。
但是好不容易进了侯府这富贵窝,转眼就要落入泥淖中,这让柳儿怎么甘心?
“拂绿姐姐,柳儿自是贱命一条,不值当什么。但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姑娘近来很是奇怪?”
拂绿自然觉得奇怪。虽说因为一些突发的剧变,性情突变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怪就怪在秦婉此前除了因为袁香秀的事情丢了脸面,也并未再遭逢其他的事情。
至于丢脸,说句不好听的话,秦婉从小到大丢过的脸面还少么?拂绿不认为自家姑娘如此受不得打击。
如此一来,事情倒真的有几分诡异了。
“姑娘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吗?好了,我还有差事要办,你便好自为之吧!”
拂绿心中虽然已经生疑,面上却还是按下不谈,只教训了柳儿几句。
只是,今日之事,拂绿心里也不是不憋屈的。心腹柳儿被赶出去,几乎算是断了拂绿一条臂膀。
拂绿自忖如今的大姑娘秦婉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可这世上总有能辖制秦婉的人。
想到这里,拂绿计上心头,决定去西院走一遭,大夫人对女儿可是关心的很。
“什么?婉儿竟做出了这样的事?”
听到拂绿的禀报,陈氏几乎无法置信,什么时候她的婉儿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陈氏觉得是不是自己近来对女儿太不关心了。然而她有婆母和丈夫需要照料,女儿也大了,怎么就不知道体恤她这个当娘的呢?
拂绿掐头去尾的和陈氏说了柳儿的事。大致意思是秦婉没有查清楚事情就非得把丫头赶去发卖了。
以陈氏的菩萨心肠自然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变得如此残暴。在陈氏看来,下人犯了错可以略加管教,但万万没有这般作践人的道理,下人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末了,拂绿又像是不经意般告诉了陈氏秦婉近日诸多不对劲的地方。
陈氏想了想,女儿确实变了许多,小到用膳,大到为人处世的性子都与以往有很大的区别。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氏越发坐不住了,决定和秦婉这个女儿好好谈谈。
“姑娘,大夫人来了。”
芝兰打了帘子,忙笑着将陈氏迎进去。
只是素日里都十分和善的陈氏这回却没了笑影。
“婉儿,娘有事同你讲。”
秦婉只起了身,却并不回话。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女儿的陈氏竟也会主动上门?
这事可奇了,秦婉倒要看看陈氏这回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若只是突然“慈母心切”,想关心一下女儿也就罢了。若是受了什人的挑拨,那可就有意思了。
秦婉闲闲看了跟在陈氏身后的拂绿一眼,这丫头莫不是还不甘心?
“母亲有话要说,女儿自然无所不从。”
“婉儿,娘也不要求多了,你什么时候能给娘多省点心就够了。听说你罚了院中的小丫鬟,你如今行事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陈氏叹了一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母亲这样说,婉儿可就不明白了。丫鬟犯了错,自然该处罚,婉儿也只是依例行事而已。有母亲教导,婉儿是万万不敢失了分寸的。”
“倒也没让你不罚人,只是你行事还得更温和些。哪家的小姐动不动把发卖人挂在嘴边?”
秦婉终于忍不住笑了,陈氏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个样,处处劝她忍让,如今竟是连打发个丫头也要管了。
“母亲有所不知,那丫头不仅手脚不干净,还不肯认错,女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把人送去管事的孟娘子那儿。孟娘子深受祖母看重,是经久了事的,想来也会妥善处置。”
“至于发卖,孟娘子要如何处置当然有她的道理。母亲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可以同她好好说说。”
孟娘子原是老夫人的陪房,嫁了管家当了府中的管事大娘子。陈氏平日里对她尚有几分畏惧,如何敢寻她的错?
被秦婉一顿抢白,陈氏的脸色也挂不住了,深觉这个女儿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陈氏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下人的禀报,说是秦怀安来了。
陈氏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红晕,宛如少女般娇羞。秦怀安近日被皇帝派出在外,夫妻两已经是许久未见了。
有客临门
“婉婉,爹爹回来了,可有想爹爹?”
一身藏青色宽袍的美髯中年男子朗笑着跨进内室,满身尘土却不减分毫风姿。
此人就是秦婉的父亲,广宁侯秦怀安。
“当然想,女儿可是每日都盼着爹爹回来,最近都有些瘦了!”
再次见到前世下场凄惨的父亲,秦婉忍不住鼻子一酸。
“来让爹爹看看,倒真是瘦了,这回爹爹从知味斋给你带了最爱吃的点心,好好养养你肚子里的小馋虫。”
“侯爷,这趟出去可还顺利?”
“辛苦你了,夫人。”
秦怀安淡笑着点头,对于自家动辄就哭得泪眼朦胧的夫人,秦怀安有些束手无策。
不过毕竟是结发十余年的妻子,平日秦怀安对陈氏还是颇为敬重。
秦怀安的冷淡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陈氏。
“说来侯爷你回来的也正好,婉儿这孩子近日行事越发离谱,我竟管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