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快过来,今日可有一件大喜事。”
见女儿来了,陈氏忙唤她过去。
陈氏一张素净的圆脸,俊眉修目,长的十分婉约温柔。只是她眉目间带着一抹轻愁,倒平添了几分楚楚之色,惹人怜惜。
秦婉依言站在了陈氏身侧,但是母女两人却还是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是有一道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二人之间。
“大姑娘在房中休养了这几日,瞧着倒是精神了很多。”
孟氏以手帕掩口,头上的金丝缠珠步摇笑的花枝乱颤。
“全托二婶婶的福,若不是您时时派丫鬟照管着,婉儿定然不会好的这么快。”
侯府的掌家权仍旧在老夫人的手中,陈氏和孟氏这两个儿媳是根本沾不了边的。因而各房都是自己管束着下人。
孟氏的手伸的这般宽,都到了侄女的房中,老夫人自是有些不乐意。
“都别说了,婉丫头来的正好。今日你妹妹可是得了大福气。咱们侯府只有你们这两位姑娘。日后出嫁了姐妹间定然要好生扶持。”
老夫人说是让秦婉和秦姒相互扶持,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透着让秦姒提携秦婉。想来在她心中,秦婉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的比秦姒更好。
“祖母说的是,日后还得让二妹妹多多提携我这个做姐姐的!”
秦婉顺着老夫人的话往下说,老夫人果然十分满意。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秦婉自然不会和老夫人这个侯府真正的掌权者对着干。
而一旁的秦姒面上微微点头,实际上却没有放在心上。对于秦婉这个屡屡丢人现眼的堂姐,秦姒一贯是采取无视的态度,从未将人放在眼里过。
“广智大师的批命真是天生凤命,贵不可言么?”
老夫人捻了捻手上的佛珠手串,连声念佛,只是有些颤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激动。
侯府是真的要出一位皇后了吗?想到府中或许会因为秦姒更加兴盛,老夫人对于秦姒这个自幼疼宠又样样出色的孙女更加满意了,只觉得这些年都没宠错人。
要知道外戚可不单单意味着和皇室有亲,说不得运气好些,便是下一任的皇帝也会带上他们秦家的血脉。这样侯府定能够再多保几代富贵。
“可不是么?母亲,我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在寺中一见到姒儿,大师可是主动上前为她批命。只是这事咱们家不宜伸张,免得教姒儿折了福气。”
老夫人连声叫好,满是褶子的脸笑的皱成了一团。
接受着来自众人的恭维,秦姒蓦地回忆起广智大师在最后私下同她说的话。
凤命天定,然而大衍有变,朱雀星起,或有吞月之像。
这话秦姒就连母亲孟氏也没有透露过。她不认为天定的凤命会被旁人破坏,秦姒相信既是上天给予她的,她便不会让它从手中溜走。
自从秦婉气病了之后,侯府鲜有这般热闹。当下老夫人宣布留饭,一家子在一块吃才更热闹些。
小丫头们布完菜之后,秦婉发现桌上的菜色荤素都有,而且都做得比平日大厨房里送来的要精致的多。
酒酿珍珠丸子,八珍鸭,清蒸鲥鱼并各色精致的茶点,都是些鲜亮的菜色,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依照着平日里秦婉的脾性,她虽然惧怕老夫人,面对美食可是从来都不会刻意矜持的。
为了这个,老夫人明里暗里不知教育过她多少回了。
世家贵女,不论是出门还是在家中用饭都极为规矩,每样菜夹几筷子,用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在一些特殊的场合,即便是饿着了却也万万不能失了分寸。
偏只有秦婉每回一见了美食就控制不住自己,这也是外人总编排她举止粗俗的原因。
然而这次,秦婉却用的十分文雅,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秦婉的异常很快引起了桌上众人的注意,就连一贯不关心这个堂姐的秦姒也愣了愣。
“婉婉,可是厨房这次做的菜不合你的心意?”
陈氏见女儿吃的不香,不免有些担心。
秦婉却摇摇头,陈氏这话明显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一点也不给老夫人面子。恐怕她那个素来小心眼的祖母心里已是记下了一笔。
果不其然,老夫人放下筷子,瞥了陈氏一眼。
陈氏本就胆小,又很是畏惧老夫人这个婆母。老夫人一摆脸色,陈氏连饭也不吃了,手足无措的僵立在原地。
二房的孟氏见到陈氏的窘境,不仅没有相帮的意思,反而乐得看热闹。
“祖母,您房中的膳食自然是好的,只是婉儿这几日胃口不好,这才用的少了些。”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秦婉最终还是为陈氏解围了。
秦婉又是一通夸赞,直把老夫人说的暗暗点头,浑身舒畅。
老夫人觉得秦婉这个往日里只会让她闹心的孙女近日倒是活泛了很多,瞧着也让人舒心。
想到二孙女的好前景,老夫人觉得若是秦婉争气倒也不是不能够好生□□一番。
左右秦婉若是出息了,侯府也能够受益。
于是,接下来秦婉就在老夫人温和得有些诡异的眼神沐浴下用完了饭。
坦白说,熟知老夫人无利不起早心性的秦婉宁愿她横眉以待,却也不愿意接受什么莫名其妙的看重。
秦婉回到自己的小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声尖利的斥骂声,伴着女人的哭声,吵得人头疼。
“姑娘回来了。”
院中的喧闹戛然而止,即便平日秦婉的脾气再好,到底还是主子,对于底下的人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定了他们的前程。下人们也不敢当着秦婉的面太过放肆。
院中争端
秦婉粗略一看,院中的小丫头并几个管事大丫鬟竟全聚拢一圈,而立在中央的小丫头穿着湖蓝色的短袄儿,下着一身石榴红的撒花绉裙,样子颇为清秀,泪盈盈于睫,好不可怜。
秦婉依稀记得这丫头好像叫做柳儿,平日里十分机灵,又得拂绿的看重。
“今儿是怎么了,院中莫不是搭了个戏台子?这般热闹。”
“姑娘,这丫头不是个好的,先时奴婢出去了一会子,后又想起有样东西没拿。谁知回到房中竟撞见了这丫头偷拿姑娘去年得的那支累丝嵌宝衔珠步摇。”
芝兰说完狠狠的瞪了小丫头一眼,目中的怒色毫不掩饰。
依着芝兰的意思,这样偷奸耍滑的丫头院中定是不能留的,不赶出去留着多个祸根子么?
只是秦婉素日里待下人尤为和善,甚至到了几乎不管事的地步。至于大夫人陈氏,芝兰更是不会指望,即便告诉她,想来大夫人也不会帮姑娘料理了此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夫人自个儿的院子还不安生呢!母女两个都是泥捏的性子,虽是宽宏,可到底不免纵了底下的人。
望着脸带戏谑之色的秦婉,芝兰欲言又止,不说又不甘心,说了又怕姑娘仍旧和从前一样。
“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小丫头既然不听话,打一顿赶出去也就是了。芝兰你去将这事告诉管事的孟娘子,就说是我特意吩咐的。”
此言一出,院中的丫头们均倒吸一口气,一时有些猝不及防。
芝兰却喜形于色,连声应了便要去传话。
只是微微愣神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拂绿却拦住了芝兰。
“姑娘,事情还未查明,便去告诉孟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若是闹大了让老夫人知道,难免惹她不喜。不如这事儿我们院里悄悄的处置了。”
“哦?被芝兰抓了个现行,事情还不算清楚么?”
秦婉等的就是拂绿站出来为柳儿说话。
旁的不提,这柳儿可是拂绿的远房表妹,自柳儿分来了秦婉这里,拂绿可是对她照料颇多。
“那支步摇我记着去年戴了一回就叫人收了起来,这也是奇了,怎么柳儿这丫头旁的东西不偷,偏偏就偷中了这件呢?”
步摇是老夫人赐下的,秦姒那里也有有一支,只是要更精美些。
当初秦婉初得了这支步摇,因见它样式新奇,便戴着它出了一回门。只是秦姒珠玉在前,秦婉就成了那效颦的东施,平白惹了不少人的笑话。
秦婉虽不想攀比什么,但小姑娘家被人嘲笑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回来后当即就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这件事,只有那时跟着秦婉出门的几个大丫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