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老子……”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着急回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不在太宰的身边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见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他却依然没有松一口气。
但最起码，不论太宰多么惹人讨厌、多么言辞恶劣、多么性格糟糕，只要他是活着的、会呼吸的、能言能笑，那就够了，足够了。
太宰治于他而言不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吗，那家伙不能在别人手上丢掉性命，因为太宰治的性命是属于他的，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夺走。
“没话说了吗？”太宰收起方才话语中那股戏虐的味道。
中原的帽檐抵在太宰治的下巴，他的侧脸和耳朵靠在太宰治的胸腔上，于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口了。他的心脏还在跳，中原想，跳得好快，和自己的一样快。曾经，一直以为太宰的拥抱薄凉而平淡，就和他的情感一样，可如今在他怀里，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柔和的温暖。
如太宰所言，大抵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吧。
“小矮人又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身高是会缩水的。”上方又有声音传来。
“我的身高不用你来操心。”他僵硬地、又软绵地反驳。
中原中也抬起一点胳膊，再抬起一点，双手磨磨蹭蹭地攀上太宰背后的衣料，然后逐渐收紧双臂。
他们听见了彼此同频的心跳和呼吸。
不知拥抱了多久，从通讯设备中传来一句：“^ 首领，我是敦，响应召集，前来拜访。”
中原中也不由分说地即刻推开了太宰治，而后者也在同一时间收回了自己的手，刚才的一切不复存在。
太宰治往后退，退至转身，退至再看不见中原那双钴蓝的眼睛。
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沉声地下达命令：“进来吧。”
“失礼了，太宰先生。”那是年轻的男孩见到二人的第一句话，他进入如此宽敞而有压迫感的房间，不，不是房间所带来的压迫感，而是交叠着一双长腿在那张黑色王椅上坐着的男人，以及守护在他旁边双手背后表情严肃的最高干部。中岛敦悄无声息地将紧张吞咽进肚子里。
“小鬼，你应该叫首领。”中原中也低沉地开口。
“非常抱歉，太宰先……啊不，首领。”少年单膝跪在地上。
“好啦，中也未免太严苛了。辛苦你了，敦君。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用那么紧张。”太宰治轻松的声音挤进来。
“中也，你先出去吧，有些话我要单独对敦君说。”
“你疯了吗？！”中原中也欠身向首领靠近，中岛敦，他以自己的虎爪发誓，这四年来没有一个人敢跟首领靠得这么近。
“他这样一个小小职位每次能够在这里面见你已经是例外了，万一再遇到长谷川类似的事情这么办？！”中原眯起眼睛。
“没事啦，敦君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中岛敦深深低着头，因此他并未看见首领用食指抵上干部的唇。
“难道中也要违抗首领的命令吗？”
中原中也沉默地与他对视了片刻，便站直身子，落下一句“随便你。”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在与敦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如刀的声音破风入耳：“在首领面前给我收敛点，但凡首领出了任何意外，我会拿你是问。”
直到最高干部走出去，中岛敦的身体依旧紧绷。
“不必在意那些话，之前和我怎么相处现在照旧就是。”太宰治出声道，“中也是故意的，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你罢了，其实是一个相当负责的干部呢。”
“属下明白。”中岛敦站了起来，他对于那次在门外同首领听到中也先生说话时的情景印象相当深刻，这样一个行事干脆利落的人确实让他佩服。
以及、对于能和首领有着这样的关系，他也表示相当佩服。
“好了，不说中也了。”
“先恭喜一下敦君圆满完成任务。”
太宰治摇摇头，淡然一笑。
“那么、我们该谈谈，你的下一个目标了。”
TBC.
带^ 是if线小说中的台词。
第20章 20
“死亡在追逐，永恒在等待。”
中岛敦在知晓任务后，拿着信封退了下去，他会在第二天的早上将这样东西交给那个人。
至此，太宰治的心头少许松懈了一口气，那种感觉就似一趟列车经过崎岖不平的山路快要抵达终点。他也要抵达终点了。
男人将一切归置好，熄了屋内的灯。他在走廊里碰见了刚巧出来的中原中也，那时走廊的灯并非昏黄，而是像月光一样的银色，将中原的脸照得发亮。
Omega穿着宽松外套，极其自然地问出那句话：
“一起回家吗？”
太宰治几乎忘记，中原中也今天才回到横滨，他们之间隔了几个月的距离，对方的话却如同这些天来中原日日在他身边一样。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别过多久一样。只有在拥抱的时候太宰治才会想起来，原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抱过他亲吻他。
太宰治大步走向那个人，牵起中原的手。
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日回来得稍晚，因此没有什么丰盛大餐，只有千岛酱伴着水果蔬菜沙拉，一向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黑手党首领却罕见地没有过多抱怨。
中原中也洗完碗后，发现平常这个点应该在书房内工作的某人现在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悠闲地看着电视。
“呐，中也，来看吗？”太宰的手拍拍旁边的座位，“我刚放的电影诶。”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今天倒是挺闲的。”中原没有拒绝。
“啊啊，人家偶尔休息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谁管你。”中原中也坐到沙发上，在太宰看来离他老远的位置。
电影的名字叫作《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一部很老的美国电影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1940年那会上映的。旁边这个黑发鸢眼的男人简直爱不释手、百看不厌。大概是因为那人很喜欢饰演女主角Scarlett的演员Vivien Leigh，他曾对他说过她宝石般灰蓝色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异常美丽。除此之外，老电影中的戏码其实拍得很动人，画面一帧帧有着别样质感，但让中原记住的不过是男女主所佩戴的帽饰格外精致、漂亮的别墅周围树木郁郁葱葱的画面、以及那个让人唏嘘的结局。
“中也，不如我们也在房屋周围种一些树、种满树。”太宰治突然出声道。
“……”
“嘛，电影里那些树木在夏天成荫的样子多好看。”他们两个一人占着沙发的一头，太宰治只能看着中原的侧脸说。
“那是电影。”中原吐槽，再说了哪有人看电影关注的都是那些背景。
“我们可以种丁香树、玉兰树、香樟树，有朝一日它们会长大，绿荫会把我们这个房子掩埋住，那种感觉不是很好吗？”
“啊，随便你，反正你自己种。”若论异想天开，这家伙应该排第一。
“不过，就算现在种下，我想我应该也看不到了吧，来年的夏天。”太宰治微笑地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中原不接话，他低头可以看到被小小的婴儿撑起的体恤，大概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做检查，不出意外这个孩子往后每年过的生日可以赶上夏天的末尾。这个孩子会比他的两个父亲都幸福吧，希望他能远离寒冷的黑暗的地带，可以看很多年仲夏的绿树成荫和开花结果。
此时，电影里女主角所说的那句话一字不落地塞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现在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比死还痛苦的世界，一个无我容身之处的世界。”
听到了吗？
一个比死还痛苦的世界。
一个无他容身之处的世界。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迎来了《乱世佳人》的尾声，在最后几分钟，太宰目视屏幕，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吗？”
“它的英文名字是Gone with the Wind，一提起就会让我想起来Cynara那首诗，也是这个电影的名字来源。”
“I have been faithful to thee, Cynara! In my fashion.”
“I have forgot much, Cynara. Gone with the wind.”
太宰治声音好听，说起英语来也好听，他念的那两个诗句中原很熟悉。
“不论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最终都会随风而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