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个月的时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逃了半个月的学去找方齐,最后被他爸找到,揍了他一顿,他趁机向他爸出了个柜,又被揍了一顿,最后终于回了学校,却得到了方齐退学的消息。
那一年的高考,常居年级前三的展之行,高考考了历史最低分,勉强上了一本,离他预期的学校差了他和方齐的一别十年这么远。
他曾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方齐,可是不想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在民政局的门口相遇,还直接越过了所有艰难的过程,完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一步,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当初想象的心情。
展之行压下翻涌起来的往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方齐一番,他发现他居然想不出一个明确的前因后果,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方齐结婚,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冲动,冲动得脑子里容不下别的问题。若不是他信奉了快三十年的科学文明,他真的要以为自己中邪了,不然解释不了他的行为。
最终,展之行放弃了考虑为什么,还是去给方齐找了一身衣服,没找着他想找的那套,随便选了一件,方齐套在身上有点紧,他还惊讶地想他和方齐看来也没差多少,这衣服穿在身上的差距是哪里来的?
而方齐拿到衣服的第一个问题是,“内裤呢?没有内裤我不穿裤子!”
“那你光着吧!”
“亲爱的展展,你确定要我光着?”
方齐说着着手去解腰上本来就快掉的浴巾,展之行捂眼回道:“等下,我去找找。”
展之行终于找到一条新的内裤,方齐接过去没有避讳地直接穿,他反倒不自觉地转开了身,却听方齐又在他背后叫起来。
“展展,有点小!”
这回展之行真忍不住了,随手扯了沙发上的一个枕头朝方齐扔过去。
“姓方的,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你是嫉妒我比你大吗?”
方齐接住枕头,要挡不挡地遮到他的腿间位置,可展之行的角度却能看见若影若现的一团。展之行肯定他是故意的,可看了一眼觉得确实有点紧,顿时没了和方齐对战的心情,只回了一句。
“爱穿不穿!”
最终方齐还是都穿上了,然后和展之行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严肃得像是要开始八国会谈。
“方齐,既然我们已经领证,过去的事就当作过去,现在我们就当是重新认识,而且时隔十年,大家都变了,但我希望今后我们之间可以相互坦诚,不会再动不动就突然消失,不然连离婚都找不到人。”
“我们今天刚结婚,你就在考虑离婚?”
刚开头的对话就插起了火花,方齐竖着眉头对着展之行,像是随时准备上场的斗鸡似的。展之行明显与他的表情相反,淡然地往沙发一靠,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咬了一根在嘴里,点上,深吸一口,再才缓缓地开口。
“我不是在考虑离婚,是在考虑任何可能的结果。”
“那不就是?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展之行蓦地放下烟,直起身来,“我应该相信你?十年前突然失踪不见的不是你?”
方齐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展之行却随之从冷漠中复苏,笑得特别亲切。
“所以,别扯什么过去了,我男朋友跑了,你正好想结婚,我们都不过是刚好需要,又刚好碰上了而已,反正也结了,先这样吧!起码你满足了我对外表的要求,不过哪天你想离也直接告诉我,我这几年离婚官司打得特别多,经验丰富。
对了,我的职业就是律师,不高不低,打点民生官司那种,房贷还有40万,三四年应该能还完,车不值钱,没贷款,父母都有自己的工作,不用我们赡养,还有个姐姐,你知道的,不过她结婚好几年了,跟我关系挺好。”
展之行一番说下来,方齐认不认同他不知道,反正是把自己说服了,他觉得就是这个原因,虽然草率得完全失去了他的严谨,但排除所有不可能,这就是最可能的理由。
于是他停下来,再次打量了方齐一遍,继续道:“嗯,要是你没有什么特别爱好,我的收入多养一个你也没有问题,但是我希望我们在生活习惯上能够彼此迁就,比如你的穿着,希望可以提升一下。先就这些,以后想到再说,你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
方齐一副被戳了心窝的眼神瞪着展之行,像是有一堆的话在嘴边,可是半天他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里透着一股展之行说不清的情绪。
“对不起,我——”
“不必了。”展之行直接打断方齐酝酿半天才出口的话,“人生是往前的,如果你这句是为十年前说的,不必了。如果是为刚刚的炫耀,我接受。”
他说得满不在乎,实际上对方齐这句道歉他也不在乎,过去发生的事不会因为一句道歉有任何的改变,他大学四年的每晚在他梦里回来的方齐也不可能因一句道歉变得不存在。
不过他上面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他觉得跟方齐结婚,不赖,如果离婚,也不赖。
方齐怔住,低下头去,好半天才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等了你十年?”
展之行的心猛不迭地一抖,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方齐,突然笑着问道:“那你是吗?”
方齐没有回答,展之行脸上的笑成了出口的声音,他笑自己明知故问,十年来他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他父母没有搬过家,方齐要找他怎么可能找不到。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方齐终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望着展之行。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第4章 四只小妖怪
# 04 过门
房间里突然一片诡异的沉默,展之行无声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转身朝方齐缓缓地凑过去,拉住方齐的衣领,突地冷笑,另一只手利落地朝方齐的肚子揍上去。
“自恋过头,那叫自负!”
方齐捂着肚子,抬眼望着展之行,眼里积了一整条街的幽怨。以前展之行也会揍他,但那时展之行都是做做样子,每次揍完都会上来哄他。现在展之行又冷漠又无情又暴力,揍他都是真揍,可他还依然觉得展之行霸道的样子很可爱,在扭曲的脸上凝出一个变形的笑。
“主席,你的神功退步了啊!”
展之行当年是校学生会主席,但方齐从来不叫,这会儿突然一声,他充耳不闻,起身无所事事地望了一圈,没找到能打发时间,反倒把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望了出来。
他和苏京程由于工作的原因,其实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而苏京程觉得房子是他的,宁愿自己租房子也不愿拍来和他一起,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想来大概是从来就把他当成备胎,留着余地好方便脱身,可他却还为了让苏京程名正言顺,听到同性婚姻要立法的消息就跟苏京程商量结婚。
在法律生效的时间确定下来之后,他们一起把房子重新布置了一遍,此刻在他眼里,大到沙发,小到门口的摆件,都是苏京程选的。
他顿时眉头一拧,踢了一脚沙发,摸出手机,搜了个二手房的电话,打过去。
“我要卖房子!”
展之行住了三四年的房子说卖就卖,登记了信息,约好明天来看房子拍照,然后他回卧室收拾出了两个箱子。
“展展,你打算和我去度蜜月吗?”
方齐看着展之行急怒冲冲的样子,问的是去度蜜月,实际上展之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犯了事准备跑路。
展之行突然停下动作,怔了片刻,缓下来说:“我打算把房子卖了,先找个地方住段时间。”
方齐没问他为什么要卖房子,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望着展之行收拾。
“跟我回家啊!我家房子两千平!”
“大桥底下?”
“我心里,有一片可以让你狂奔撒野的草原!”
展之行笑出了声,不过方齐只听到‘嗤’的一声就没了影,只是展之行低头头,他没见到展之行憋笑憋得脸抽筋的表情。
等展之行终于收拾完毕,拖着两只大箱子,往方齐面前一站。
“走吧。”
方齐惊喜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家房子不是两千平吗?”
方齐蓦然抢了展之行手里的箱子,“体力活让老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