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昕,你快披上。”
穆盺拒绝了刘怀恩递过来的蓑衣,她拿着油纸伞换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又抬抬腿跺跺脚,可算是暖和不少。
刘怀恩见此,到嘴的关心也压了下去,只是打量了四周好一会,人来人往的,让他完全无法确定,主动递消息过来人,究竟出现没有。
当然,他最担心的是,这人究竟真的是义父手下的鼠部,还是……什么有心人弄出来的陷阱?
“义兄不用担心,且再等等。”
雨后的长桥,在迷蒙的天色下,去了人工雕琢的匠气,好似天然伫立与湖面上,衬着水中畅游的水鸟和野鸭,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而当一弯彩虹随着渐亮的日光出现后,长桥上便多了好些出来赏景的年轻的女郎,或是打着精美的油纸伞,或是面纱半掩,莲步款款……
更有甚者,直接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食,靠在长桥上,一边喂湖中的鱼儿,一边又冲着不远处的野鸭摆手嬉笑。只可惜,野鸭依旧自顾自的在畅游,半点没有回应的意思。
穆盺细细瞧了那双野鸭好一会,依旧确定那两只黏糊在一起的,是真的野鸭,而不是鸳鸯。
又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野鸭这种警惕性极高的野生生物,倒是挺胆儿肥啊。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胆儿肥,还是另有缘由?
穆盺眯了眯眼,眸光微沉,若有所思。
长桥上来往的女郎多了,自然便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卖花人,而这个时节能被拿出来招揽女客的,最多的便是桃花。
含苞待放的桃花,那含羞带怯的娇艳,似有若无的香味,浮荡在来往行人的鼻尖,钻入心底。
就连大老粗的刘怀恩,也忍不住嗅了嗅鼻子,感慨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花还怪香的。”
“……我记得岭南的气候湿润,这时节花应该挺多的吧?”
“唔,岭南的花确实多,就是……咳咳,往日里不曾注意过。”
穆盺闻言,微妙地瞥了眼刘怀恩,暗忖能看上这么个大老粗的那位蓝凤儿圣女,眼睛可真不是一般的瘸,感情上拖泥带水不说,竟然连生活上也毫无情趣,啧。
刘怀恩被穆盺这一眼瞧的莫名心虚,讪讪一笑,端正了面庞,摆出警惕的姿态。
唔,乍然瞧着,竟然像极了前世家养的那只退役黑背,忠诚可靠,还威风凛凛的。
这样过于散漫的想法在穆盺的脑中一闪而过,她的大部分心神如今已经从那对野鸭,落在周遭的每个人身上,无论男女。
倏地,她似有所觉,蹙着的眉和微冷的眸光,定格在一个卖花的小伙子身上。
小伙子瞧着约莫十七八岁,正是年轻朝气的好模样,再加上又背了一箩筐瞧着就比别人要鲜亮的桃花,自然,去他那儿买花的女郎也是最多的。
“我要一支。”
“三支,大哥能不能便宜点啊。”
“我要……”
小伙子一边朗声应话,一边手脚利落的将花枝按数分好,间或还会根据买家购买的数量多给一两支。若是单单如此,穆盺兴许未必会多留意对方,只是让她感觉微妙的是——
这卖花的小伙子颇为懂礼数。
不仅仅是口头上的那种礼数,而是在卖花给女郎时,无论是递花还是接钱找钱,都刻意用了一块干净的绢布,力求保证干净的同时,也不会碰到女郎的手指。
如此做派,自也引得一些早起赏景的风尘女子嬉笑打趣,让小伙子涨红了一张脸,呐呐了好一会,最后在大伙儿哄堂大笑声中,连鲜花都顾不上卖完了,提起箩筐,落荒而逃。
逃的方向,正巧是冲着穆盺正站立的小巷处。
穆盺眉微微挑动了下,瞧着许是跑的太过于急切,差点一头撞上好几个行人的卖花小伙子,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阿昕?”刘怀恩有些迟疑的开口,看看眼珠子都不错的盯着少年郎的穆盺,眼底闪过疑惑,继而又是了然,只是在见着莽撞的少年郎差点撞上穆盺后,忙不迭伸手拉了一把。
“小心。”
穆盺却并没有借着刘怀恩的力道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而后脚下一转,故意用肩背撞上了对方,拦住了对方想要擦肩而过的念头。
卖花小伙被撞的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穆盺,而后似乎是发现自己撞了个女郎后,那本来好转的面色,陡然又红了一片,好不羞涩。
第79章 蹊跷
“对,对不起……我……不,小生……不对,我……”卖花小伙子磕磕巴巴,端的是一副又羞又窘的模样。
嗯,这小伙子竟是羞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想来,定然也是瞧中了阿昕的美貌!
刘怀恩想此,又看了看一旁的穆盺,今日同样做女儿装扮的她,眉目如画,唇角带笑,一头顺滑的墨发扑散开来,再配上这身蓝色的长裙,真真是分外好看!
比长桥上的那些女郎更甚三分!
不,是五分!
至少五分!
此时此刻,刘怀恩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满足和怅然,连带着,再看向明明说话都磕巴,却还不忘用剩余的鲜花讨好穆盺的小伙子,就有些不爽了。
“都送给我?”
“是,是……送给、送给……姑娘……”小伙子羞涩的看了穆盺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然后一边将手里的花往穆盺面前推,一边小小声问,“不知姑娘、姑娘芳名……”
穆盺挑眉一笑,却是不答反问:“郎君当真有些唐突,竟是直接要问奴家闺名?”
这话被穆盺说的婉转又轻快,乍然听起来,竟似乎有一种小女儿又羞又忐忑的情绪交杂。
不得不说,刘怀恩听到这话都有点酸了,这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伙子,凭什么——
“我……我住在桃花、桃花村,就是这边,老鼠胡同过去再过去然后直走的那个地方……对了!我叫……我叫七郎,姑娘你,你呢?”
“原来是七郎啊。唔,奴家闺名长宁。”
说话间,穆盺接过对方的花,然后果见自称七郎的小伙子眼神微亮,而后又飞快地被睫毛掩下,最后像是所有表白成功后的少年郎一样,欢快地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
只可惜,装的终究还是不够到位,因为直到对方背影从转角处消失,竟然一路上没有摔倒不说,还准确无误的避开了所有的障碍。
穆盺的眸光沉了沉,唇角微抿,在刘怀恩要开口前,将手里的鲜花一股脑地丢给对方,抬脚就走。
“呃……阿昕……这……”刘怀恩有点懵,看看怀里的鲜花,再看看走的飞快的穆盺,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而后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迅速远离。
云间酒楼。
隔壁薛二爷不是大嗓门叫着美人喂酒,就是猥·琐的发出一阵嘿嘿嘿的声音,间或有夹杂着女人的轻吟软语,让人都都不必去窥探,就能轻而易举的想象此时包厢中会是如何的浪荡YIN靡。
薛茂山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压下了心头对薛大富的不满,看向眼前的下属,问:“可有查到穆长安的落脚地?”
“不,不曾……跟丢了。”
“又跟丢了!两个人都跟丢了?”
中年猥·琐男人一脸羞愧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瞅见主子似要发火,又忙不迭道:“不过,小的发现了那男人的身份!”
“哦,是何身份?”
“是刘怀恩!”
薛茂山的一听这个名字,神情就是微变,继而想到什么,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
刘怀恩……当初穆博远收养了一个儿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而且,最关键的是,穆家军就在对方手里!
想到穆家军,薛茂山瞳孔急速地来回收缩了一番,胖墩墩的身体在包厢中来回走动,好一会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问:“穆长安和刘怀恩,今日为何会在长桥附近出现?”
“这、这……这小的不是很清楚……小的只是突然接到老鼠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就急吼吼的过去跟踪了……不过,不过小的估摸着,他们是第一次来金陵,许是看景的。”
说到这,中年猥·琐男人顿了顿,又用力点头道,“长桥的美景在金陵中可是一绝,而且今日晨起雨后还出了彩虹,十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