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47)

“阿姊以后生气的时候,你不许再跑远了。”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视线,轻声说。

“我……”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立着不动的蓝紫色蝴蝶上,它满是磷粉的蝶翼在晨光中,如刚刚打磨出来的璀璨宝石,闪耀着迷离光泽。

“即使没有春分流萤,阿姊也会原谅你。”她笑着抚上他的面颊,说:“……因为我是你的阿姊。”

“你知道阿姊为什么生气吗?”她收回手,轻声说:“你为了一只猫,便豁出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阿姊也能为你豁出性命?你用自己的命去换秦曜泰的命,他配么?”

“它不是……普通的猫。”他说:“它是小秾华……”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一丝委屈。

“因为它叫小秾华……”

秦秾华愣了愣。

“我没有保护好……小秾华……我以后……会杀了他。等你说可以杀他的时候……我要杀了他。”

最后一句,少年的声音冷得如坠冰窖。

秦秾华蒙住他露出杀气的眼睛,说:“渊儿,你送了阿姊流萤,阿姊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

“送你小秾华。”她说:“喵——”

少年沉默半晌,说:“我……不是傻瓜……”

第二声截然不同的猫叫响起。

秦秾华笑着撒手,从地上抱起一只雪地拖枪狮子猫。

小秾华虽受了伤,但精神头尚好,秦秾华抱着它,它已伸出爪子,好奇地去勾桌上的蝴蝶。

秦秾华把猫放进少年怀里,笑道:“他们虽把它埋了,但泥土阴差阳错给小秾华身上的外伤止了血。上官景福已经给它上过药了,只要养上个一两个月,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少年难以置信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秾华,笨拙而小心地抚摸着它身上的长毛。

“渊儿,你对阿姊来说,比一千个一万个六皇子都要重要,今日这般莽撞的事,切勿再做了。”

少年低头抚猫,许久后,说:“……和五皇子……比呢?”

“五皇子?是谁?”

少年抬起头来。

秦秾华忍俊不禁,挠了挠他的下巴,说:“何苦跟垃圾比重量?你在阿姊心中,谁人也赶不上。天下之大,却只有你我可以相依为命,阿姊把你放心上,你不可再说让阿姊伤心的话了……答应阿姊,好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后,起誓般说道:

“……好。秦曜渊……再也不说……让阿姊伤心的话。”

……

宫人们伺候秦秾华洗漱时,发现寝殿里的少年,只惊讶了一会。

秦秾华洗完脸,将擦脸的巾子还给结绿,让人叫来外边执勤的乌宝。

乌宝跛着脚,从外快步走进:“公主。”

秦秾华说:“上次叫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禀公主,奴婢查到这两年妧怜宫中偷偷埋的宫人有好几十个,男女都有,其中和小平情况类似的有十一人。这十一个人里,在宫中有亲朋好友的共有四人。”

“四人啊……四人也不错。”秦秾华说:“深宫之中,真情难得。把这四人的故事,想办法透露给他们的亲近之人吧。”

“喏。”

乌宝退去后,秦秾华拈起一小块阿胶糕放入嘴里。

微微笑了。

第33章

四月初, 草长莺飞。

坊市和农田一齐热闹起来,一个出没逗猫惹狗的纨绔, 一个遍布辛勤劳作的农人。

浔阳楼是玉京城内最大的酒楼,今夜人山人海, 只因其正在举行的一年一度浔阳品酒大会。

十三个关卡结束,最后的胜利者抱着一坛作为奖品的金茎露,摇摇晃晃走出浔阳楼大门。

身后传来的低声议论络绎不绝, 各色目光都集结在他身上。

“十七岁登科的少年天才,如今却整日买醉, 可怜可叹……”

“前太子太傅,废太子的老师……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考上状元又如何, 今日还不是如你我一般白衣……”

得胜者对夜色中隐约传来的议论充耳不闻,怀中似乎就是他的世界,他酡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时不时低头去看,笑得合不拢嘴。

观他面容,已是耄耋之年, 两鬓斑白, 布条包裹的发髻下,也是一片银色。

他一路摇晃着走入一条偏僻小巷, 敲开老旧木门,醉醺醺倒在地上。

“先生!”开门的小童急忙扶起他, 他死死抱着酒坛不撒手, 嘴里念叨着:“小心……小心……别磕坏了我的宝贝儿……”

小童正要说话, 他已推开他,抱着酒坛往里间走去。

里间狭窄,破旧的木桌上有一盏油灯,亮着黄豆大小的光源。

他从橱柜里找出两只瓷碗,把破了一道口子的留给自己,另一只碗反复擦拭几次后,放到对面,满上一杯千金难求的金茎露。

“殿下……请……”他口齿不清地说。

小童站在门口,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几次,最后无奈看向身后的人。

冷清月光洒满整个小院,一轮弯月高高悬挂。

少女身着月蓝色的襦裙和上襦,外穿同色大袖衫,静立月光之下,肌若冰,骨似玉,飘飘若仙,宛若幻梦。

她迈进屋门,身影遮挡了大半月光,昏黄烛光霎时明亮。

“……又是你。”老翁头也不抬,自语般低声道。

秦秾华在他左手边坐下,看着他给缺了口子的瓷碗倒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在他握住酒坛,打算倒上第二碗的时候,秦秾华开口:“能给我倒一碗吗?”

老翁恍若未闻,给自己倒满第二碗后,再次一饮而尽。

“我用御酒坊出品的宫廷长春露来换。”秦秾华说。

老翁一顿,半晌后,他起身走到橱柜前,拿出一只瓷碗,擦也不擦扔在秦秾华面前:“自己倒。”

秦秾华也不磨蹭,两手努力抱起酒坛,自己倒了一碗金茎露。

她端起酒碗,在老翁的注视下品了一口。

“甘美醇厚,回味无穷,果然好酒。”

老翁扯了扯嘴角,讽刺道:“金枝玉叶,也不怕这碗脏了你的嘴。”

“金枝玉叶,也是地里长出来的,覆巢之时,不比乞丐好命。”

“……你倒是想得开。”

“对我们的对手来说,没什么比我们想不开更好了。”

“……玉京公主,果然和寻常女子想得不同。”

老翁单手提起酒坛,给自己倒了第三碗。

“只是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罢了,若人人都有读书写字的机会,大朔将处处都是不寻常的人。”

“……异想天开。”

“也比醉生梦死的好。”

“不论你说什么……不论你是给谁当说客……老夫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不是来给任何人做说客的,我也无意劝你重回前朝。”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秦秾华说:“我想聘你出山,教书育人。”

“老夫的上一个学生结局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

“一种书教千种人,非是书不好,也非是人不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运去英雄不自由……不自由……”老翁喃喃自语,神色凄苦,面孔在昏黄烛光下更显苍老。

他放下酒碗,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秦秾华:“穆世章断然不会允许老夫来教导皇子,更不可能让老夫插手官学……公主是打算开办私学?”

秦秾华微笑反问:“有何不可?”

“公主若是想招揽人才,大可等开府之后,以修书之名,向天下英才发出邀请。创办私学——实在不像公主会做的举动。”

“为何?”

“因为,太愚蠢了。”老翁哂笑道:“穆党能结起来,是因为穆世章乃开国元老,又有从龙之功,穆氏本身又富可敌国,遇事可砸钱开道;裴党能结起来,因为裴氏是屹立玉京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裴回本人是六部之首礼部的尚书,全天下的学子想要进入大朔的朝廷,都要从他手上走过一遭。这两人手中,有权也有钱,所以学子愿意成为他们的门生。”

“而公主呢?公主有什么?”他抬头,讥诮道:“公主是能提供金山银山,还是朝廷上的一席之地?公主辛辛苦苦创办私学的结果,只可能是学子寒窗苦读后金榜题名,然后转头投入穆世章或裴回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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