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伯夫人强势惯了,本来她身为当家主母,算是颇有手腕的,强势霸道些也方便管制府里,长宁伯又不是个会和妻子置气非要拔尖儿的,多数时候都由着她去了。
不过他本身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其实和强势偏激的妻子不太对脾气,在教养子孙一事上还是很注意的,男孩子们自从开始懵懂知事了开始就以要启蒙读书为名,把他们全都安置进了前院住着,也就是晨昏定省叫他们去长宁伯夫人跟前请个安。
所以他家的儿郎们几乎没怎么受到长宁伯夫人的言传身教,性格还都算温平,遇事好歹是明事理,可以沟通商量,举一反三的。
唯一的嫡女赵雯君,长宁伯不是特别重视,并且因为是女孩儿,也找不到理由从妻子那抱走,索性就由她了,结果吧,女儿的性格就多少受了生母的影响,要强好胜,自视甚高。
现在赵雯君出了事,追溯本源,长宁伯是很有些怪罪于妻子的。
只是么——
事情不该发生也都已经发生了,这时候再去翻旧账责怪妻子教养不当,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只会闹得家宅不宁。
所以他也不想追究了。
这边长宁伯夫人从书房出来,韦妈妈陪着她往前院走,一边道:“伯爷和晟王说话的时候把下人全都打发了,只有大公子在场,夫人若是实在想知道内情不如回头叫大公子过去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长宁伯夫人目光幽暗,沉着脸快步往前走,“那个晟王向来自恃身份,就是对着陛下也多有不逊,今天会纡尊降贵的登门来吊唁我儿?不用问我也知道,必然是为着替武家那个小贱人说项的。仗势欺人罢了!伯爷又是个性子软弱的,但凡是他开口施压,就必然要卖他的面子。既然明知道我多说无益,我又何必要去与他争执?假装不知道好了。”
韦妈妈本来还在权衡着要怎么在长宁伯夫人耳边扇扇风,听了这话反而省事了,眼珠子转了转,就又做一筹莫展状的叹了口气:“比起侯府那位二小姐,奴婢反而觉得南梁来的那小子更可恨,关他什么事啊?他就出口伤人。当日里若不是嘴上不饶人,肆意诋毁咱们四小姐,也不至于让四小姐被人盯上,从而惹上了祸事。”
长宁伯夫人眼中凝满杀意,头也没转的恨声道:“别以为事情可以就这么算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份逼死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韦妈妈低垂着眉眼,唇角隐晦的跟着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只可惜长宁伯夫人满心仇恨,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变化。
晟王府这边,萧樾回去之后雷鸣已经按照武昙的指示去安排妥当了,想了想,也还是去跟萧樾当面禀报了这件事。
萧樾听后,什么也没说。
但雷鸣只看他并没有翻脸心里已经是松了口气,没了后顾之忧,当天夜里就亲自去顶子胡同附近蹲点盯梢去了。
又是一夜相安无事。
穆郡王是个只好风花雪月的闲散性子,一开始就是个富贵闲人,半生没入朝堂,萧概却是个中规中矩的宗室子弟,十六岁上就请了荫封进禁军领职了,没什么大的建树,但总归是占着这个出身的便利,也不耽误一步步的往上爬,如今已经升到正四品武将官衔了。
这阵子他们穆郡王府在掺合事儿,可越是这样,他面子上的事就越是要做到分毫不差,以免被人拿住了把柄,这阵子本来他连外室那里都不怎么去了,否则照着以往,一个月怎么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不宿在府里的。
这天一早他照常去上朝。
本来大胤朝中最近这大半年里风调雨顺,几乎都没什么大事可议的,偏就这天萧樾破天荒的也来上朝,提出了一个改革军制的新规,朝堂上的保守派和激进派大打口水战,结果一直吵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终也没能统一出一个意见来。
小皇帝被吵的翻了脸,当朝甩袖而去,他们这才得以出来。
萧概与同僚一起说着话从宫门内出来,他上回升迁之后已经被编入了九城兵马司任职,照理是该去衙门点卯报到的,结果从宫里出来却没看见古川,只有另外的四名随从牵着马在等他。
“大爷!”随从上前递了马鞭和缰绳给他。
萧概左右环视一圈,不禁奇怪:“古川呢?”
每天跟着他出门形影不离的侍卫,都是心腹,刚好旁边萧概的两个同僚经过和他大招呼,那随从就谨慎的垂下了眉眼,等萧概寒暄完打发了同僚,也已经意识到是有事发生了,就一边翻身上马带着随从们从宫门前缓缓的离开,一边侧目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随从看见身边暂时没有外人经过,这才飞快的回道:“约莫一个时辰以前,凌夫人的人突然找了来说是云少爷一早起来被发现发了高烧,请大夫看了,热度也退不下去,那边实在等不得了,就叫了人过来寻大爷,说看能不能请个太医过去看看。可是到了下朝的点儿大爷也一直没出来,古川就先跟着过去了。”
凌夫人就是萧概养在顶子胡同的外室。
“什么?云哥儿病了?”萧概面色微微一变。
他那外室向来懂事,不会随意纠缠给他找麻烦的,现在因为孩子病了急着来宫门外寻他——
那必然是孩子病得不轻。
“你去衙门替我告个假,就说我府中有事,下午再过去。”萧概略忖了一下就吩咐了下去,自己则是火急火燎的打马往顶子胡同去。
凌氏出身良家,一开始是不怎么情愿跟着他的,他其实本来是可以直接纳妾的,可凌氏又哭又闹甚至以死相逼,就说是做妾的身份低贱,她若是进了郡王府,以后就算被主母磋磨死了也是烂命一条,公道没处讨去……可他当时就是看中了凌氏这样的倔脾气和小性子,最后软硬兼施,才用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凌氏收做了外室。
这一晃七八年了,凌氏一直安安分分的在他置办的这个宅子里住着,哪怕是生了儿子之后也没得寸进尺的要求别的。
男人么,还是喜欢这样温顺听话的女人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新鲜劲已经过了,萧概也依旧有点舍不下这个外室,所以俩人就一直这么牵扯着,他暂时也没想把孩子带回去认祖归宗的事。
凌氏母子住的小院不大,就一个两进的院子,包括门房和云哥儿的乳娘在内,一共六个下人。
萧概在大门口下了马,他的随从上前去拍门,可是拍了半天也没人应。
萧概直觉得不对,使了个眼色示意随从撞门,大门撞开,萧概先冲进去耳房和前院云哥儿住的小跨院去看,结果里面全都空无一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只恐是出事了,又什么都顾不得的带人杀到了后院。
院子里依旧没有人,一脚踹开房门,却发现古川和凌氏大被同眠的睡在一起……
两个人虽然衣衫不整,可萧概一个过来人,这俩人在一起到底有没有真的办事儿他是看得出来的。
凌氏和古川两个也一再告饶澄清说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萧概盛怒之下,眼前所见就是一片绿,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他金屋藏娇了七八年的事,终于翻到了明面上。
“雷鸣下药知道轻重,那孩子身上的药力过了就不再发热了,萧概倒是没怀疑到他的病情上,已经把人接回郡王府去交给了他的正室夫人照顾了。那凌氏……他心里应该有数确实是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也没有重处,只是气疯了,命人看管起来,还是关在顶子胡同那院子里了,不准她出屋子。”傍晚时分,蓝釉得了完整的讯息才回来跟武昙逐一禀报的:“但是主子所料不错,萧概心里有火,亟需找人发泄,就全发作在了那古川身上。古川叫他当场砍了一剑,废了一条胳膊,后又狠打了一顿板子,然后丢进郡王府后院的柴房锁起来了。”
要撬开古川这个忠仆的嘴巴,就只能瓦解他跟萧概之间的主仆情分。
其实如果还想再立竿见影一点,武昙完全可以让雷鸣直接给他和凌氏下药,把现场坐实了……
可毕竟在这件事里那个凌氏是局外人,万一真的坐实了奸情,这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是她那个儿子都未必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