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事
傍晚的天空红霞漫天,落日给云层镶上了一圈金边,鸟鸣阵阵,凉风习习,秋高气爽。
虽然灿烂的晚霞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可肖武却没有半点欣赏景致的好心情。
公务车停在江边半人高的芦苇荡旁,他蹲在车边,看着沈言和另外一人像黑帮犯罪片似的接头交易,越发觉得自己今天恐怕难逃被人沉江的命运。
“赵处”,此时的沈言一改和肖武说话时的插科打诨,满脸恭敬严肃,“我又来麻烦您了。”
赵景涛是南城市公安厅特情处的处长,燕泰平的老同学,当年沈言最终能投入燕局麾下,和赵景涛对他的推荐也脱不开关系。
“老燕和我说过了”,他深深的吸了口烟,“你怀疑龙江最近的案子有蹊跷,可能有内鬼泄露行动。但龙江发生的事,为什么来找我?”
“您还记得”,沈言没有回答,而是提了一个问题:“当年我向您提过的问题吗?”
“赵处,洪队只是承认他没有完全按照保密守则安排行动,为什么就能确认我们行动的消息一定是他走漏的?”赵景涛回想起,那时,年轻一些的沈言对自己如是问道:“再说,就算泄露的起因是洪队,他也不是那个直接将消息传递到外面的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从他那里听到了消息,为什么不再查下去了?”
“禁毒支队已经启动内部调查,寻找老方和小顾的任务,会由特情处直接安排线人配合,小沈,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他们两人,只要人活着,咱们就还有希望。”
“当年我先是被停了职,紧接着又申请调岗,所以对当年的案子里禁毒支队后续内部调查结果并不清楚”,沈言见赵景涛若有所思的点头,便接着问道:“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除了洪队之外还有其他人受到处分。”
“你说的没错,当年的调查最后的确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
“很简单,两个原因,一是在启动调查之后,发现当时安排行动的会议室周围监控损坏,会议室又不是什么隐秘的场所,外部人来人往实属正常,实在无法得知究竟都有谁从开着的门外听到了他当时的安排,二来,就是当年的内部调查确实什么都没有查到,所有相关人等没有任何可疑的通讯,银行卡也没有查出任何不明流水。”
“而且不久之后”,赵景涛接着说道:“禁毒支队一直在盯着的一个贩毒团伙突然有所行动,他们人手不够,当时的副支,哦,就是安浦,你应该认识,在这种情况下申请终止了内部调查。”
“安浦就是因为这件事升任了禁毒正支的吧?”
“嗯,没错。”
赵景涛虽然不赞同当年沈言因为不信任同事而越级调动地方武警救人的行为,但却十分欣赏他的当机立断和勇气,毕竟他也曾经是一线的刑警,也曾经如他那般年轻热血过。
所以当年在讨论要给沈言何种处分的时候,除了沈父动用了自己商界的力量,一掷千金的投资了当时市政的一项重大基建工程施压求情之外,他也联系了方队生前几位好友出面说了好话,否则最终的结果恐怕就不是记大过一次,而且直接开除警|籍了。
他是真心欣赏沈言,所以这会儿推心置腹的与他说道:“说实话,当年的领导们都认为,即使没有严格的保密,也未必就证明了队伍内部并不纯洁,以你们俩人的关系,你想要找理由为她开脱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怎么,直到今天,你还是觉得这个内鬼的确存在吗?”
“赵处,这个内鬼一定存在,而且直到现在仍然在发挥他的作用。”
“为什么这么说?”
“6月份的绑架案里,我意外的遇到了顾瑶,在她的帮助之下,我们很快诱使嫌疑人落入了警方的陷阱。可随后,我们发现嫌疑人早已得知警方的调查进度,他们明确的知道警方正在往回排查所有可疑的绑架案,并且暂时并没有查到他们头上。”
“赵处”,沈言解释道:“经过后续的审讯我们得知这伙人是在当天上午接到当年裴靳身边的保镖——阮海的电话,要求他们立刻转移仓库中的货物,打扫窝点。但因当天下午,顾瑶借用一位受害人的身份向绑匪发出见面邀请,绑匪由于前一位受害人意外身亡,急需获得新的目标,所以他们的转移行动才被延迟到了晚上。”
“我看过案件的相关报导”,赵景涛沉吟道:“追溯的绑架案牵涉很广,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在调查过程中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不会,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十分小心,即使是在询问受害人父母的时候也没有提到和现在的案情相关,只说在调查陈年未结的失踪案。除非几家受害人有相同的关系人,并且他们在同一天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这个关系人,否则是不太可能和当时的案子联系起来的。而龙江刑侦的相关人等在前一天就已经得知调查方向,要泄露的话,不会等到第二天早上。”
“所以,在第二天得知消息的是谁?”
“是南城和兴州市局。调查中发现受害人涉及三个城市,但发现关联时已经是后半夜,再加上梳理统计耗费了些时间,所以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联系两地市局。裴靳盘踞南城十年,所以我认为这个内鬼藏在南城市局的可能性比在兴州要大得多。”
“这么说的话,你的猜测的确有可能”,赵景涛的前半句虽是赞同,后半句却突然话风一变,“可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你和你所猜测的内鬼之外,小顾,也是这所有事件的相关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连环的绑架事件背后是裴靳的,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你能确定她始终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寸步不离吗?”
“她的确在第二天早上才知晓受害人涉及三地,也的确曾经离开我的视线独自行动,所以,我今天才来找您。”
“江顾问,你实在太厉害了”,经侦员小许的眼睛里好像冒着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发自内心的崇拜道:“你一吓唬,他就什么都说了,可为什么都是一样的操作,我们吓唬他就没效果啊。”
“那是因为你听进去了他的故事”,顾瑶笑了笑,解释道:“顺着他的思路,当然不容易发现他企图回避的问题。”
“这也是你们经验不足,在审讯中容易发生的状况”,宋济民补充一句:“你都不如人家小贺,成天到晚毛毛躁躁的。”
“嘿嘿,队长我会努力的”,小许露出一个腼腆的表情挠了挠头,又问道:“可是江顾问刚才为什么会知道第一场的饭局其实是陈原主动拉来的?”
“是因为对姜耀徳的性格侧写。”
“那个死了的总经理?”
“嗯。姜耀徳多年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顾瑶解释道:“尤其是他的客户是带有涉黑性质的团伙,既能够触动合作伙伴的利益,又能够让对方对自己无可奈何,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洗钱金额高达数亿,靠交通事故和入室抢劫伪装杀人获得非法收益,几年而不被发现,他的心思一定十分缜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解自己最隐秘的事情。”
“而且”,她接着说道:“他在谈到关于自己是怎么参与饭局,收到封口费和竞争对手的事故的时候,都做了同样的一组动作。”
“什么动作?”小许和贺晨纷纷挠头,瞪着眼睛回忆着。
“心理学研究发现”,顾瑶说道:“人在回忆从前经历的事件时,眼球会向左上方运动,就像你们现在这样,而在编造从未发生的事件时,眼球则会向右上方运动。”
小许转了转眼珠,“真的哎,好神奇。”
“还有”,顾瑶笑了笑,“下意识的抿嘴,也是意图掩盖的表现,他刚刚在给你们讲故事的时候,这两个动作出现过很多次,所以我才会判断,他在撒谎。”
贺晨点了点头,默默的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不过”,小许说道:“居然会有一个专门组织帮他们杀人,就为了那点钱?这也太可怕了。”
根据陈原的交代,福源化工集团的确是安信最初的金主,但最终的利润却被分成了三份,福源化工出钱,安信操盘,而另外一个神秘的组织,则在暗处保证被投资的对象一定会按他们的计划获得成功,或是就此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