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布袋戏同人)同袍(3)

他们的抵抗更像是逃亡。道真前站抵达巴岭山后立即修筑阵基,殿后众人以秦岭一座小峰与魔势相持。秦岭南依托山口新筑的简陋关隘,抱朴子在那里迎接他们,模样疲倦而强打精神。他见到葛仙川也没多说什么,两人直接谈正事。

最负英雄苦战之际众人已达成一致,等被同袍扶回小关,正好听到一句:

“炸毁栈道。”

他刚想出声抗争就昏了过去。及醒来秦岭南麓道阵已具雏形,依托巴岭山地气,沿线或埋或筑起阵基,倚靠地形之险要将南北交通封的严严实实。伤员与较年轻的道子留守,而葛仙川与抱朴子分别率南北门人在前方与那些幽魂怨魄妖魔鬼怪鏖战。最负英雄强留在运粮的车上,等见到葛仙川,劈面质问:

“倦收天与原无乡呢?”

这时天降暴雨,站在小关堆垛上的三个人在雨幕中都未撑伞,淋得湿透。旁边抱朴子似乎想说什么,被葛仙川挥手止住。紫衣的道者湿淋淋的衣衫头发都贴在身上,显得颇为狼狈,却依然是那副高傲严肃的样子,连日苦战沉重压力并未磨去他脸上的锋芒。他对最负英雄丢下一句话:

“不知道。”

他当然不会知道。秦岭起阵后滞留魔域的道子全数断绝联系,目前的形势下,道真不可能分出力量去寻找援救失踪的道子,哪怕是称为道真双秀的原倦二人。而为止住那些不强不弱却源源不断的魔兵,栈道被炸毁了。失踪的人,更大的可能是永远留在彼方烽火中,连遗骨都无法回寻。一瞬的悲恸与狂怒,最负英雄本想指控这是罔顾同修性命。但望着葛仙川满是雨水的刚硬面容,后半句话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然而原无乡与倦收天还是回来了。

一行七人,只剩两人,一步一步跨过了秦岭,跨过道魔分界的战火,自己走回来。那日依然下着暴雨,苍凉雨幕洗净了淋漓血色,背负原无乡的倦收天手中紧握一柄断剑,两眼中是不屈的战意与狂气。两人湿透的破碎衣袍重叠在一起,浸透雨水的血色仿佛混为同一。持剑的人见到来迎的同门,张口,却咳出一口血。这时倦收天背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你们快救他。”

赶近身前的最负英雄,看见原无乡浸满血色的袖管空荡荡的。

这位南宗精修拳掌的师兄,于此役失了一双手臂。

第7章

路折向东。

他想有个答案终究得去问询。深深恨意,来自深深疑惑。当初知晓是原无乡通传的消息,他与倦收天全无怀疑。后来苦战间歇面对众人于南宗银骠当家的猜疑与詈骂,他还为之争辩,直到倦收天喝一声后众人安静。

然而如今他们不是已死,就是将死。

想起原无乡与倦收天,他就想起抱朴子和葛仙川。所有人都曾以为这两位宗子关系亲厚,但他们终究反目成仇。所有人都曾以为道真双秀偕影不离,但他们终究各自西东。

一路运注功体赶路,罪负英雄的脚程不算快,也不算慢。他先前本就离太行山极远,改道折返前往原无乡所在的烟雨斜阳并未多绕歧途。这一路,南宗门人出奇的多,他心中暗暗疑惑是否围困北宗灭杀门人的战役已结束了,脚下尽量经小路躲避大队人马。走入淮关道阵的影响范围,他与猘儿魔极为不适,笨拙行动不慎弄出动静。

聚在林子里的南宗道者们警觉回视。泄露行迹的罪负英雄放下小魔,悍然拔剑,一照面就下死手,几息后尘埃落定。这些南宗的道子并不是精英门人,收拾得容易。罪负英雄迈过地上横七竖八尸身,在那些人身后一处挖掘过的地方立定。新翻起的泥土被平整压好了,在之前,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土坑。潮湿的土壤中隐隐透出血腥味。然而这边新死了人,这血味的源头还不能确定。

他蹲身下去用剑鞘挖掘。露出一片花纹熟稔的衣角,他改用手。过一会儿北宗一名道子的残躯露出来。绕着挖掘的痕迹浅浅清理出一层,罪负英雄发现袍服的颜色花纹有南宗的,也有北宗的,这是一个巨大的葬尸坑。

隐约想到了什么,他极富耐心地将尸体一具具清理出来,把他们的面容擦净。

这一忙就忙到天黑。

第8章

道羌一战,倦收天伤的太重,缠绵病榻许久。内伤引发许多病症,周身的外伤反复,愈合又实在太慢,幽居的道舍久久萦绕血味与药味。最负英雄去见他时倦收天刚服了药,昏沉躺在榻上,见到师弟推门入内勉力起身。

脊背挺直端坐着,只披单衣的道者毫无血色的两颊消瘦得凹陷下去,一头金发松松扎着,显得十分憔悴。看着倦收天精神不佳,最负英雄与他稍谈了几句就准备告别离去。他扶倦收天重新躺下,临走时床上的人唤住他:

“你可知原无乡近来如何了?”

最负英雄答曰不知。葛仙川与抱朴子继位领教之后,决定领导权与道真双宝归属的决战已定下地点与日期。此前,南北正式分裂后对面的消息就很少通告,除了想方设法地打听,哪怕过去是熟人,口风也十分严实。不过,过去的熟人也基本都断了干净。

央千澈与式洞机两人好交情,然而战事倥偬,分隔日久,断的自然而然。葛仙川与抱朴子分别为道真南北推重的宗子,中间是非多,渐成水火,断的势不两立。只有他这位师兄在好友断掌的愧疚里日陷弥深,养病期间孤身一人,似乎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竟依然抱着天真的期望。众人的非议充盈贯耳,然而对着那双蒙上阴翳,却一如既往纯粹凌厉的金瞳,最负英雄没有说什么。他掉头回来为倦收天掖了掖被角,倒杯茶水盏中凉着。停会儿师兄需服用团成丸的药末,想着茶叶解药性,最负英雄又泼了茶水,准备去找烧水的壶。

“等决战之后,道真重归统一。”躺在床上的人说道,声音低弱,“吾会去寻他。”

并肩亦或相背,见之忘俗,报之性命。他想总有一日道真一统,于是战袍上不再标南北;总有一日天下靖平,于是战袍上不再有征尘。原无乡退隐的所在,必定是天地灵秀山水精粹,春华夏雨,秋月冬雪。总有一处厢房可以留给他、葛仙川、抱朴子、最负英雄,乃至央千澈与式洞机。寻常桃花,风云止息。

而烽烟战火起,我们依然是同袍,是兄弟。

然而,道真南北的决斗最后成为一场流血的闹剧。

抱朴子拖命回到南宗宗门,数日后不治身亡。门人沉默地操办新任领教的丧事,留在北宗的所有故人都没能见到他的灵堂。伴随失魂落魄的葛仙川来到北宗的是道玄与南修真的指控。观看决斗的所有人都说葛仙川为求胜战中作弊,痛下狠手。这是最难堪的胜利,南宗拒不交出银骠,事实上北宗众人也无颜开口讨要。

最负英雄没有见到这个时期的葛仙川。他远在秦岭南麓的战营,只是听说门人对葛仙川的指责非常激烈,总坛下诸峰离心离德。他那位素来骄傲强硬的师兄先是狂怒抗辩,行迹几近疯癫,后来就自尽了。亲眼见到葛仙川用一把短刃刺透背心的人正是倦收天,闻讯赶回宗门时最负英雄见到了他。倦收天没有去同修门人零星故友寥落的灵堂,而是一个人沉默地站在葛仙川空荡荡的院子里。

离开之前道者望了最负英雄一眼,说让他别跟上来。金袍背负金剑,依然带着病容的人,沉沉金瞳中凄厉悲愤化成含腥带血的浓浓杀意。

接下来,就是新任北芳秀,单人孤剑,以一敌万的传奇。

倦收天终究是见到原无乡了。

期盼已久的会面在挑战南宗之途通往总坛的最后一关上。他睽违多年的好友,失去双手后黯然隐退的原无乡横掌,先前空荡荡的衣袖,露出冰冷凝重的银光。

南宗至宝,银骠玄解。

最负英雄找到倦收天时,北芳秀正跌坐在通往北宗山门的石阶上。道者右手扶着左肩,左手撑住地面,沾满灰尘血迹的金色道袍膝部肘部以下尽是泥污。闻得脚步声,他抬起头,一双向来凌厉生气,通透微光的璀璨金瞳竟已没有焦距。

颤抖的手,试着去搀扶眼前的人。将重量大半交托师弟双臂,起身之刻倦收天闭上眼。

道者苍白面容不动,嘴角流下一线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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