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一笑,再不同他说话,只牵着他手往前而行,未几鼻头翕动,急急道:“兔子,烤兔肉,我们快去找!”
车轮滚滚,二更时分,路上行人已渐少。
车厢里,猫儿靠在萧定晔肩上,脑袋一顿一顿打瞌睡。
马车一停,她方微微抬起头,含糊问道:“到了?”
话音刚落,车轮又开始滚动。
萧定晔心下有些空。
女人不善妒,对男子来说,理应是好事。
然而这和他的认知却不同。
便是他四哥府上,几位妃子、夫人之间的关系,都要靠四哥竭力维持,才能实现表面上的平衡。
至于内里和不和平,光听四哥有时候的长吁短叹,就能猜测个大概。
四哥都已这般,更遑论其他几位兄长。
譬如大哥,是个爱美色的,经常在外沾花惹草。
他的正妃彪悍,便常常往大哥脸上送几个巴掌印。
除了几位兄长府上,后宫的情况更糟糕。
女子争风吃醋,是牵扯到了人命的。
没有吃过猪肉,可他见过猪跑。
他早早就知道,人在感情中,是容易嫉妒的。
方才在酒楼里,他过往的不堪名声,将将被掀开一角,他就要带着她急急离去。
他以为她要同他闹。
即便不闹,至少生个闷气。
然而都没有。
她既不同他闹,也不生闷气。
她全程笑嘻嘻,吃兔肉时胃口大开。
他反而有些郁郁。
不对啊,这不是陷入爱情的正确方式啊。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的时候,就爱折腾人。
于是到了三更,也没让猫儿有时间阖眼。
等安静下来,他环着她,依然纠结着老话题:“我和我的名声,真的是截然不同两种人。”
“唔,好。”
“我真的没有同那些女子有过什么,同男子也没有。”
“唔,好。”
“我好赖是皇子,再忍辱负重,没到献出清白的程度。”
“唔,好。”
窗前还亮着一根红烛,照在她昏昏欲睡的面上,越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将她摇醒,吆牙切齿道:“胡猫儿,你还有没有心?”
她勉强睁开眼,瞧见灯烛下他气急败坏的神色,不由扑哧一笑,打起精神道:
“萧定晔,我是挖坟的一把好手。你不给自己留后路,便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她翻身便将他按住,双目炯炯:
“酒楼那舞姬,你同她真没有过什么?”
“没有。”
“可亲过小嘴?”
“没有。”
“可摸过小手?”
“没有。”
“可说过情话?”
“没……”萧定晔一滞,半晌道:“那都是为了麻痹旁人,是做戏,是逢场作戏。”
“哦……”猫儿意味深长的表示理解。
话音一转,又将事情继续发散开来。
“我隐约记得,你同李姑娘在一间酒楼,演戏退亲,是请了位姐儿相陪?”
“嗯……对,有过。”
“我隐约记得,你有手有脚,却被那姐儿夹菜端酒,侍候的服服帖帖?”
“嗯……有些不记得。”萧定晔淌下一头冷汗,觉得事情有些失控。
“我隐约记得,那姐儿向你喂酒时,身子是贴着你……”
他心下大惊,立刻翻身,堵住了她的唇……
离四更已不到两刻钟。
身畔人睡的深沉。
猫儿却醒了瞌睡,再也睡不着。
萧定晔问她有没有心。
她自然是有心的。
且她的前世,女子们用不着遵循“三从四德”,对感情的要求更纯粹,更平等。
她当然会吃醋。
然而她有什么立场要吃醋呢?
还有两年多,等约满她就要离宫。
按时髦的的话来说,她和他是合约情人。
没有理由她要走,却不允许他有旁的想头。
何况他还是位皇子,是心怀大志的皇子,是奔着龙椅而去的皇子。
日后就是皇帝。
皇帝既是孤家寡人,却又不能脱离臣子而存在。
他们辅佐他,自然因为他们和他,牵牵绕绕,最后可能是一家。
姨妈的邻居的二舅的外甥女婿。
而后宫,已不仅仅是从皇帝的肾脏出发。
那是平衡牵绊臣子的御下之术。
从感情上来说,她当然会吃醋。
从理智上来说,她吃这些醋,不是给自己白白找不愉快吗?
今日遇上的还只是他的过往。
他还有未来。
光接踵而至的亲事,就有好几个。
什么都不要去想,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时光,然后卷包袱皮走人,自此相忘于江湖。
这才是正道。
是她应该做的事。
其他的都是扯淡。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去挨着他,在他颈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阖眼睡去。
待她渐渐发出悠长呼吸,他方睁了眼,看着她微微蹙了一点眉,唇角终于勾起。
------题外话------
我写甜经验不多,有胃口大开的读者说,昨天的不够甜。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问一回,今天的两章,甜不甜?甜不甜?你们就说甜不甜?
第266章 我的夫君什么都有(一更)
胡东家不是个善茬。
这一点,贾忠良知道的清楚。
第二日一早,他如丧考妣,夹着包袱皮,垮着脸去了脂粉作坊报到。
驱使他挪窝的,除了猫儿的威逼利诱,还有来自瓷窑旧东家的百般托付:“兄弟,救大哥一命。要是拉不来这笔陶器买卖,咱瓷窑就揭不开锅了。”
于是,贾忠良成了真忠良,背负着众人的希望,转投了胡东家的买卖。
待萧定晔散了朝,带着猫儿出宫,将马车停靠在作坊边上的时候,贾忠良已经身穿作坊最开始为他量身定制的帮工服,猿臂蜂腰的提着一桶水从院门出来,要往外泼洒。
萧定晔原本站在马车边上,正同猫儿依依惜别,向她脉脉含情交代道:“晚上等我来接你,我们去吃……”
话还未说完,瞧见从作坊里出来的贾忠良,目光立时将他周身打量的清清楚楚。
继而眉头一蹙。
糟糕,是阿狸中意的身段。
他目光灼灼,向贾忠良努努下巴,问向她:“此人是……”有些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猫儿转头一瞧,立时欢呼一声,神情雀跃中带了得意,同他道:“就是在王大人家,我带去的帮手。他后来离开,昨儿竟被我重遇,强将他要了过来。你说是不是缘份?”
缘份?
萧定晔眉头再一蹙,原本还扶着车厢、准备随时上车走人的手立时一松,转去环在她的细腰上,长腿已往前迈出:“本王几番来此,倒还未进去看过……”
原本嘈杂的作坊,因着新东家的到来,立时安静一片。
猫儿介绍道:“我身旁这位公子,是……”
她暗中将他箍在腰间手一拍。
某人没有那个自觉性。
大手纹丝不动。
她心下恨的牙痒痒,却只能当那只手自生来就长在她腰上一般,神情坦荡介绍道:“这位是王东家,也是买卖的股东,今日来瞧一瞧,同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众人并没有因为这段话而松一口气。
萧定晔肃着一张脸,从进来是什么表情,现下依然是什么表情。
仿佛他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杀人。
他的目光从一众帮工身上、面上一一瞟过,最终定在了几位精壮汉子身上,抬手指向这几人:“结算工钱,立刻走人。”
搞什么?猫儿立刻瞪向他,吆牙切齿低声道:“你今儿是来拖我后腿的?”
他充耳不闻,眼眸一眯,众人顿觉一股无形气势压向心头。
那几位汉子无辜汉子看向猫儿,战战兢兢问道:“胡东家,可是觉着小的们……手脚不够利索?”
猫儿讪讪一笑,找补道:“冷笑话,王东家最爱讲冷笑。你们继续,不用理会他。”
一只手已拽着萧定晔进了耳室,将门紧紧掩上,转身便揪着他衣襟,吆着后槽牙道:“姓萧的,你发什么疯?敢拿我的人作伐?”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脸上微微赔了一点笑,同她打商量:
“这些人贼眉鼠眼,一看都不可靠。我从侍卫里给你调几个人,他们有功夫,还有力气,捶珍珠粉,绝对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