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14)

作者: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当周遭寂静的只剩鸟叫时,猫儿立刻动手,搓起了麻绳。

等,只要熬到夜里,她就能想法子逃出去。

夜毫无意外的来临。

天色开始转阴,夜幕上连星子也被云朵遮挡的瞧不见光影。

月黑风高,杀人夜。

猫儿往袖袋里塞满了糕点,将襦裙紧紧绑在腰间,回头看着静躺的李小姐,悄声道:

“对不住了,你下去见了我阿哥,代我向他问声好。等我过了八十大寿,再去见他。”

她往腰上缠好麻绳,悄悄开了窗,探出脑袋听了一番动静,毫不犹豫翻了出去。

夜静的没有一丝儿声音。

连平日夜晚凑趣的蛐蛐儿声也没了踪影。

猫儿只着罗袜,猫着腰,一颠一颠绕过树,绕过花,绕过廊庑。

周遭渐渐起了风,树枝摇曳,越加显得四处影影绰绰。

她一路出了李小姐的院子,小心的躲开了巡夜下人的身影。

白日里,她装作神婆在这李府四探时,早已记住了后宅偏僻的小道和角门。

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她只有这一次逃走的机会,她不能浪费。

她得像猫捉耗子一般,在耗子出洞前,恪守着所有的耐心。

夜还长,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莫着急,莫着急。

两位厨娘行过去,相互嘀咕着:“也不知道大仙儿镇魂到哪一步了,可需送吃食进去……”

几位丫头行过去,悄声议论着:“若大小姐果真去了,不知五殿下和三殿下,哪个更伤心些……”

猫儿耐心的等着,等小道上已彻底没有人影,她立时猫着身子往前窜了过去。

前行,拐弯,再前行,再拐弯。

她走的胆战心惊,仿佛前方随时都有人出现。内心却鼓足干劲,只要她运气再好一点,再好一点,她就能顺着角门旁边的树子翻出墙头,逃出生天。

连串惊雷响过,雨点子啪嗒一声打了下来。

整个院落忽的笼罩在雨声中,遮掩着她的痕迹和动静。

她被雨淋的湿透,腿上伤处沾了水,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没有什么比即将获取自由更令人向往。

前行,拐弯,再前行,再拐弯。

角门赫然在望。

她心下一喜,立刻起身便要往旁边的树上窜去,脚下一打滑,重重摔倒在地。

吱呀一声,守角门的小屋木门轻启。

里间的婆子手持油灯,谨慎的往外探照着。

猫儿忍痛往草丛里悄悄一滚,避开光照处,再也不敢动。

那婆子瞧了半晌,心中瑟瑟道:“府上请了神婆,这雨却来的如此邪门……”

她再探头往四周瞧了瞧,关了门,吹熄了油灯,重新睡了下去。

飒飒雨声中,远处传来两声梆子声。

二更了。

猫儿有些发冷。

她的腿痛的厉害,凭直觉,已知伤口崩裂。

那位小皇子虽年幼无知、懵懂可爱,可他手中的小弓却绝非玩物,那短箭上的赫赫箭簇,也绝非是棉花木头。

她压着腿上伤处,紧紧盯着角门旁的小屋。

等那小屋隐隐传来打鼾声时,她立刻悄无声息的起身,几步到了角门靠墙的大树旁,取下腰间麻绳,一圈一圈缠在了树身子上。

麻绳浸了雨水,更紧的箍住了树杆。。

猫儿将每一圈麻绳当做向上的台阶,使出全身力气往树梢上爬去。

腿上的伤越来越痛,痛到她全然不敢使力。她停在树腰上喘了口气,远处却陡的闪现一点亮光。

那亮光只如星子一般大小,却于悄无声息中向她而来。

她再也顾不得腿伤,一咬牙,拼着命往上爬,翻过墙头,一闭眼,跳了下去……

第18章 再次见面,请多关照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皇宫,重晔宫。

寝殿点了一嘭灯烛,只着中衣的萧定晔眼中全无刚醒的怔忪,他一把揪住随喜,压低了声音质问:“什么叫她跑了?”

随喜战战兢兢道:“她白日里借跳大神到处乱窜,暗卫们只以为她虚张声势在镇魂,未成想她踩好了点,趁夜翻墙逃了出去。”

萧定晔一把推开他,极快穿好衣袍,问道:“李家人可已知道?”

随喜忙摇头:“没敢惊动李家。猫儿白日就将李小姐院里的人赶的精光,只怕夜里李家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此事。”

萧定晔脚不停的出了殿,并不走宫门,一翻身从围墙一跃而上。

夜已深。

此时的京城,除了秦楼楚馆销魂窟还十分热闹,旁的铺子早已关了门。

路边停着一辆平常桐油马车,一位将将才从青楼里出来的恩客站在马车边上,面上还做着风流纨绔的神情,口中却低声向马车里的人汇报:

“属下已率人寻遍了各青楼、勾栏和私窠子,没有人瞧见过她。”

萧定晔点点头:“继续查,莫惊动旁人。”

那暗卫应下,转过身,面上又浮现风流之相,扭身进了青楼。

萧定晔靠在车厢上,脑中的思量一刻不停。

人在危机关头,一定是往最熟悉的地方而去。

胡猫儿当初是在青楼前被贵妃拣进了宫里,如若她真同青楼里的什么人有瓜葛,她此回出逃,定该进了青楼才对。

然而她竟然没去青楼?

他的暗卫他了解,不敢信口乱说。

她拖着一条伤腿,若没有接应,她能逃去哪里?

未几,一个黑影窜进了马车。

随喜悄声汇报着最新查探的消息:“尚书府墙外地上有一滩血,定是她翻墙时摔伤留下。暗卫们现下已顺着血迹寻去。只是刚刚下了雨,血迹都被雨冲刷的没多少……”

萧定晔立刻道:“去将酒坊里的肖鸣唤去一起找,他鼻子灵。”

随喜忙忙应下,一掀帘子,跳出了车厢。

音信不停歇的报来。

客栈里没有。

脚店里没有。

酒楼客房没有。

医馆里没有。

萧定晔眉头越来越紧。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小宫娥竟这般难缠。他原想的用死来吓唬她的法子行不通,这让他有些难办。

可惜查不出她的来历,若能将她家人捏在手里……

夜幕漆黑的没有一点星子。

城郊破庙里,乞丐们经过了一整日的乞讨,此时鼾声震天。

有没占着好位子的小乞丐,早早的便被赶到了庙外檐下入睡。

猫儿抖着身子躲在破席下,一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另一只手伸出去,从地上挖出一块湿泥,“啪”的一声捂在小腿伤口上,先暂且止了流血。

除了这伤口,她用不着再做旁的伪装。

一路连滚带爬逃到破庙,她如泥猴一般,同乞丐没有区别。

近处有熟睡的小乞丐在梦中喊饿。

猫儿从袖袋中掏出已成面糊的点心渣子随意填了肚子,整个人松了劲,便是手臂和小腿的疼痛也抵挡不住倦意。

她将寻来的破棉絮一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无数脚步声快速移动。

最先被惊醒过来的是乞丐。

他们贴地听了听动静,有人立刻大喊一声:“快跑,官老爷又要赶人啦……”

一瞬间,破庙里外跑了个干净。

在晨曦将将露出面颊的这个早晨,萧定晔带着一身晨露蹲在破庙檐下,蹙着眉头掀开一个破棉絮,用巾帕垫着手,拍了拍熟睡的胡猫儿的泥脸:

“梦碎了,该醒了……”

朝阳如血,带着残忍的温度照着兵部尚书府。

而李小姐的院落在东边,总是最先受卯日星君的眷顾。

闺房里,李小姐昨日是怎样昏睡,现下依然是怎样昏睡。

在她边上临时搭着的竹榻上,猫儿摊于其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一场轰轰烈烈的出逃,不过只一夜,就被打回原形。

还断了一条手臂。

此时她手、腿两处痛的钻心,紧咬牙关不唤痛,坚贞的守着操守。

随喜坐在她身侧,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苦口婆心劝她:“五殿下是要捧你,不是害你,你跑什么跑?现下可知道后果了?不好受,断胳膊断腿不好受!”

他絮絮叨叨说着,听得外间两声蛙鸣,悄悄开了窗户,暗卫立刻从窗外塞进来一个人。

那人落了地,转头瞧见竹榻上的猫儿,立时问道:“何时开始?”

随喜道:“时间不等人,现下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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