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看着脚下。”路上有石头还有坑洼。
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出来接他俩的爷爷和大白,俞慈问,“爷爷,家里没病人吗?你还专门出来接我们。”
“刚看完好几个,坐久了就出来走走,我哪晓得你们好久回来。”
闵仔耘偷笑,“这才几点呀,就坐久了,明明就是专门出来接我们还不好意思承认。”
闵爷爷被拆了台,就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可以来接你们啊?” 俞慈扑哧一声笑了,挽着他说,“别理闵仔耘,他现在工作了会找钱了,嘴巴都变会说了。”
大白撒着欢儿围着几个人转,尾巴摇个不停。“我们大白可开心了。”俞慈说。大白就汪汪汪地叫,像听懂了一般,大家跟着笑了。
家门前的樱桃红了。
俞慈比大白还兴奋,简直就是手舞足蹈,“我上次来都还是青的呢,天呐,这也太漂亮了。闵仔耘你先把东西放进去,拿个盆子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闵爷爷说:“先进去喝口水休息,树长在这里,跑不掉的。”
“不,我不累。闵仔耘快点啊,我等你。”俞慈站在门口仰望着樱桃,挪不开半步。
“呵呵,还跟个小孩没什么区别嘛。”闵仔耘笑呵呵地给闵仔耘讲。闵仔耘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满是看见樱桃欢喜,跟以前来这里的样子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俞慈把樱桃冲洗干净,闵仔耘帮着家里晒草药,爷爷坐在堂屋里。她一人分一小碗,不解地说:“你们怎么都不喜欢吃樱桃呢?就凭它长这么漂亮,也让人有食欲嘛。”
“这棵樱桃树是孙孙妈妈种的,他妈妈走后,我们爷俩就没吃过啦。每年看着果子挂在树上,就觉得挂着漂亮。”没有多年前的支吾和不便,闵爷爷就这么轻松地讲了出来。
闵仔耘和俞慈都愣住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去看屋里的两个人。只见俞慈惊愕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同情和心疼。这样,闵仔耘反而笑了,走进屋,捡了两颗樱桃放在嘴里说:“别这么看着我,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俞慈觉得这个词很残酷,因为无可奈何所以只能习惯。“那,那你爸爸呢?”
“一起的,旅游出的事故。”闵仔耘说完凑到俞慈耳边很小声地讲,“不说这个,免得爷爷伤心。”
俞慈那一瞬间觉得闵仔耘担负了好多东西,他温柔的样子更是让俞慈难受不已。不过她也很快装作没有那么吃惊和同情,“说不定我妈妈和你父母现在也是好朋友了呢。”闵仔耘笑着点点头。
“爷爷,我们会一直陪着您的。”俞慈对闵爷爷讲,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安慰的话。爷爷也笑呵呵地说好。
这一次来,俞慈已经不是十多岁的那个孩子了。没有再专门去收拾阁楼给她睡,俞慈就住在了常常被打扫好的那间屋子。她忍不住问:“这是你妈妈以前的房间吗?”
“嗯。”闵仔耘平静地说,“会害怕吗?”
那张木桌上,还是铺着以前那块浅紫色的布,屋子里似乎也处处藏着美好的细节。“不怕。”俞慈也学着他的样子,温柔地对他微笑。
晚上突然下起很大的雨来,三个人和一只狗都在堂屋里。俞慈望着房檐上的雨帘,外面是一片漆黑。“这里和我在日本住的那个地方很像,一下雨的话,就感觉自己是住在山洞里的人。”
她把板凳移来挨着闵爷爷,轻轻倚在他的膝盖上,“您也不喜欢下雨的天气吧。”这是她第一次用“您”,大概也想起了日本的那个奶奶,人啊,那么自立却还是害怕孤独。
闵爷爷也望着门外,“太冷了太热了都不喜欢,一年就没几天天气好。”闵仔耘看着他们两个,记忆中爷爷从来没有看起来这么孤独过。
“爷爷,要不,我们都搬到城里去住了吧?”
他想也不想地摆摆手“不搬,你每天那么忙,搬去也见不上两面。自己有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照顾好了就不错了,等哪天我走不动路了再说吧。”
俞慈坐起来看了闵仔耘一眼,这个人,该有多少无奈啊。好不容易人多热闹,随着一场雨却把氛围聊成了这样。
是该转移下他们两个的注意力了,俞慈用拳头轻捶着膝盖。果然两位医生很快就发现了,闵爷爷问:“关节痛?”
“嗯。”
“怎么弄的,年纪轻轻就关节痛了。”闵爷爷皱着眉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会珍惜自己的身体,只有等到出了问题才后悔。特别是你,小俞啊,身体一直不好。”
“痛多久了?”闵仔耘问。
“有几年了,下雨天就会隐隐发痛。可能是因为在那边上学的时候,冬天还要穿短裙。”
“冬天穿短裙?”闵爷爷听着火大,“以前就给你说,不要着凉,你就没听进去过。”他蹭地站起身来。
俞慈又向闵仔耘投去求助的目光,这次闵仔耘也没有帮她说话,也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们干什么去啊?”
“给你捡药。”“给你拿外套。”
俞慈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膝盖,鼻子发酸,有人关爱着真是太幸福了。
爷爷写了方子,闵仔耘找来一件外套递给她盖着后去捡药。“针灸还是拔罐?”闵爷爷问。
“啊,不是医生做主吗?”俞慈一脸迷茫。
“那就拔罐,丑点你就不会这么穿了,关节不好少穿裙子和短裤。”
俞慈不敢顶嘴,冲闵仔耘问:“有这么严重吗?我才二十多岁啊。”
包好药,闵仔耘拿了个小板凳走过来,“严重,是不容易彻底治好的病,把脚放上来。”
“你不是西医吗?”
“中医也有学。”
“噢。”
闵仔耘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膝盖。俞慈倒吸一口气,“干什么?”他无语地拿来一块毛巾垫在她膝盖上说:“给你按按,作为医生。”
俞慈有点尴尬,闵仔耘的手指很神奇,力道合适地按了二十分钟。俞慈夸他:“就算不当医生,你也可以开个按摩店诶。”
闵爷爷又亲自给她拔火罐,拔完火罐他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两片狗皮膏药,要让她贴在膝盖上。
折腾了大半天,爷爷先睡下了。俞慈和他都是在城市习惯了晚睡的人,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感到格外安宁,谁都没有舍得提出去睡了。
“这种膏药,我还只在古装剧里面看到过呢。”过了一会儿,膏药传开始发热,俞慈觉得骨头完全放松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可以健步如飞,好想冲出去跑步啊。”
料不到,闵仔耘说:“多囊一定要多运动,以后每天都跑步吧,我监督你。”
俞慈安静了,怎么说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女孩,这样的病太关乎自己的隐私了。闵仔耘这样随随便便地提起,让她手足无措。
第67章
“你上次来,爷爷就告诉你我知道了吧,你高中走那年我就知道了,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告诉你。”
俞慈瞪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乱查资料,或者被医生告知可能不孕很害怕吧?被同学发现自己在吃避孕药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很委屈很难过吧?”
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但撑着一直没让它流出来。
闵仔耘叹了口气,枕着手躺在爷爷的长椅上,望着天花板说:“很多人都觉得生病意味着不正常和缺陷,他们害怕周围的人知道,害怕医院也害怕医生。所有的人在同一个世界奋斗,但病人却总被暗示自己是不如别人的,他们有什么错呢?运气更差一点而已。”
“我给你讲个故事。我的老师有一个病人,很多年前老师给她动了个大手术,缝了三十多针。手术很成功,她活了下来。谁知道,她是很严重的疤痕体质,她越来越不开心,老师答应她一定会帮她好起来。但是半年后她就自杀了,那只是个14岁小孩。老师听说她的同学总是嘲笑那个小女孩,他便冲去学校想教训他们。可真当他到了学校,那里坐着的,全是十几岁单纯可爱的小孩,他什么都没有做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
俞慈咬牙掉下眼泪,太心疼这个小孩了,“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你讨厌那些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