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鱼儿一时不答,江玥毫无尴尬之色,嫣然道:“我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紧张。你又不是不知我伺候江大侠,自然就跟过来了呀!”
她双目媚光四射,一张本就娇娆的雪白脸儿,泛出足以令天下大部分男人心甘情愿拜服沉醉的粉赧春潮。
小鱼儿心里已大抵有数,遂游刃有余地眨眼笑道:“原来是这样……”
江玥突地莲步一错,“啊呀”一声娇呼,似乎一个不慎,弱不禁风地跌入了小鱼儿怀里,纤纤玉手甚至还撑在了他的胸口。
小鱼儿啼笑皆非,顺势拍拍她的背:“怎么?多年不见,屠姑姑你虽想我想得要命,但又何必一见面就爬到我身上来呢?”
“江玥”依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拊掌道:“小鱼儿,看来你这几年在外果然长进不少。”
这冒牌的“江玥”,正是“十大恶人”中精通易容的“不男不女”屠娇娇。只见她容貌虽极似江玥本人,皮肤却甚是粗糙,想来是易容的缘故。
小鱼儿不着痕迹地在她肋下一扶,隔开二人距离,道:“屠姑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江玥……你不会杀了她罢?”
屠娇娇笑道:“没有,不过是打昏了罢了,听说她是江别鹤家带到段合肥庄子上的丫鬟,我自然不想直接宰了她,否则被那老狐狸察觉也惹了一身麻烦。”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小鱼儿心中一松,方要说话,屠娇娇却眉梢一挑,食指点唇,笑道:“嘘,你莫要着急……我自是会告诉你一切的,不过却等先看完戏再说罢。”
此时厅中已经大乱,江别鹤正冷笑着道:“方才铁姑娘醒来已经说了,她是吃了铁老英雄送来的枣子才昏过去的,各位若是再狡赖,未免也太不丈夫了些!”
铁无双怒道:“放屁!老夫与她一不相识,二无仇恨,为何要害她?”
赵香灵也变了颜色,道:“江大侠,令郎还未醒来,你怎能敲定此事就是铁老英雄和在下等所为?”
他回眸一看,罗三罗九正悠哉地端坐于其位,不由着急道:“贤昆仲昨夜也在此,为何不为我等解释一下?”
罗三笑道:“赵庄主此言差矣!我兄弟二人确实目睹那解药自己来的,可谁知道是谁送来的?说不定是铁老英雄还是庄主的门下,对么?”
罗九叹道:“赵庄主,铁老英雄,此事若是真的,在下等也无能为力!”
赵香灵愣住了,道:“你们……”
江别鹤道:“犬子正躺在寒舍中修养。不过,在下在犬子和铁姑娘桌上发现的果篮却是一模一样的,而那枣子与所有的水果中,确实都含有同种剧毒!”
赵香灵面色霎时惨白,瘫坐在椅上,说不出话来。
花无缺究竟不是常人,到此刻竟还能沉得住气,脸上神色虽更难看,但居然还是动也不动,只是缓缓道:“我等出手之前,总得要人口服心服。”
江别鹤道:“正该如此。”突然向那抬轿的轿夫招了招手,道:“过来。”
那轿夫应命前来,躬身道:“江大侠有何吩咐?”
众人正不知江别鹤在这紧张关头,突然令这轿夫前来是为了什么。小鱼儿却心知肚明江别鹤的诡计,这轿夫无非是他的帮手。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铁老前辈方才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那轿夫道:“小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别鹤道:“你说他是否有加害铁姑娘的道理?”
那轿夫道:“没有。”
这时大厅里人人面面相觑,有的认为江别鹤这是故弄玄虚,有人认为江别鹤这是弄巧成拙。
江别鹤不动声色,反而笑道:“那么,这毒不是铁老英雄下的了?”
那轿夫道:“是铁老英雄下的。他虽无相害铁姑娘之意,却有毒杀花公子之心。他下毒本是要害花公子的,只不过铁姑娘首当其冲而已。”
江别鹤皱眉问道:“铁老英雄与花公子也素无冤仇,又为何要害花公子?”
铁无双怒喝道:“正是如此,老夫为何要害人?”
那轿夫不慌不忙,缓缓道:“要杀人,自然有这几个原因,一是嫉妒,二是仇恨。还有自己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觉……”
铁无双怒喝道:“老夫一生顶天立地,你这奴才竟敢道老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声大喝有如霹雳雷霆,“地灵庄”的家丁都被吓得面目变色。
这轿夫居然还是不慌不忙,躬身道:“小人可不敢说这话,这话可是铁老英雄你自己说的。”
这轿夫不但口齿伶俐,胆子极大,而且说话恭敬中带着刻薄,竟有与铁无双分庭抗礼之势。
别人都在奇怪,“江南大侠”属下,怎地连个轿夫都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小鱼儿却已瞧出这“轿夫”的身份,心中又是微愠,又是失笑。
那本是张陌生面孔,但是那刻意压低粗哑的语声和那双让他永世不忘的眼睛,小鱼儿怎会认不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那人的自若行止,不自觉地抿起了嘴,眼底星火微窜,目光灼灼。
心底竟莫名生出几分棋逢敌手的惺惺相惜,与难以启齿的喜爱赞慕之意。
仿佛知道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恶毒的,张狂的那个江玉郎,自己喜欢的那只多变的野狐狸。
这样能言巧辩的人,杀人无形的一张利嘴,玲珑剔透的毒辣心肠,当真可恨……又这般可爱。
却总令人想把他搂在怀中,狠狠亲吻他的伶牙俐齿,逼得那人溃不成军,嫣红柔软的刻薄双唇中泄出带着哭腔的讨饶。
那光景将是多么可口。不过显然不可能。
小鱼儿有趣地想着,不由翘起嘴角,目光重新凝注。
现在不可能,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狐狸皮他江小鱼不屑要,他若要,便直接去摘那颗锋利刺手又蓬勃滚热的心。
场上,唇枪舌战,激战正酣。
只见铁无双怒极之下,反而狂笑起来。
他仰天狂笑道:“好,好,好,当着许多朋友,老夫倒要听听你这奴才说老夫究竟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轿夫缓缓道:“见不得人的事也有许多种,譬如说偷鸡摸狗,这种算是小的,劫人镖银,杀人性命,这就算是大的了。”
那轿夫悠然接道:“城里人人都知道,段老爷和赵庄主是对头,段老爷子买货的银子若被劫,货物进不来,这城里岂非就没有人和赵庄主抢生意了。”
铁无双怒道:“纵然如此,这和老夫又有何关系?”
那轿夫笑嘻嘻道:“铁老英雄若是在暗中劫了段合肥的镖,不但赵庄主要重重酬谢,而且那一笔镖银铁老英雄正也可消受了。”
铁无双道:“好,好,你……你再说。”
那轿夫道:“铁老英雄本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江湖中纵然有人调查此事,也算计不到铁老英雄。”
他一笑接道:“谁知段老爷子竟请出了花公子来,铁老英雄自然也知道花公子不是等闲人物,生怕花公子查出此事,那么铁老英雄日后岂非没脸在江湖混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要将花公子置之于死地。”
他话说得委实愈发露骨,本来还说“假若”,“譬如”,此刻却公然指明就是铁无双了!
致命毒蛇血信嘶嘶,锋芒毕露。
屠娇娇这时已从小鱼儿身后凑过来,咯咯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口齿伶俐,是个好苗子,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你。”
小鱼一心二用,听出屠娇娇语中端倪,不免眉梢微蹙,笑道:“你竟知道?”
屠娇娇笑吟吟道:“我到江别鹤家后,偷眼瞧着那小子换装的。”她妙目一转,娇笑道:“倒是你,小鱼儿,怎对他如此关心?”
这时,只听一声大喝:“好可恶的奴才,老夫先打烂你这张利嘴!”
铁无双怒极之下,突然出手。怒喝声中,这暴躁的老人身形已虎扑而起,铁掌扇风,左右齐出,直击江玉郎的左右双颊。
铁无双领袖三湘武林,武功可不等闲,此刻盛怒出手,掌风过处,一丈外衣袂惧已被震得飞起。
众人脸色纷纷变了,都认为在这领袖三湘武林的老人掌下,那“轿夫”更无丝毫活命的机会。
只有江别鹤一人面不改色,小鱼儿自然也知道为什么——江玉郎现在的武功在武林之中已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与铁无双拼个平手不是问题,更何况这雪髯老人盛怒之下全失常态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