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样，也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和同学们关系皆为平平。
打开书本，贺川正准备复习这两天有些忽略的知识点时，眼角余光被人遮住了一片光亮。
抬头，只见刚刚还和后桌聊天得忘乎所以的同桌，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子，半趴在课桌上，正对着贺川，“我们中午去外面租书，你要不要一起啊？”
大部分学生家与学校距离都有些远，午餐或食堂或小餐馆，随便对付下，这也造成他们中午空闲时间比较充裕。
周恒是个能说会道的，开学才一个星期，不仅在班里吃得开，就连外面也摸得很透，哪哪有什么、哪哪卖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租书？”贺川疑问出声。书也能租吗？他还不知道有这个词。
“嗯，”周恒兴奋地点头，“我都打听好了，就在校门口不远处有个二手店铺，里面有许多旧书，只要一毛钱就可以租三天。”
这年头，看书还是个奢侈的事，大部分学生除了课本，很少再接触其他书籍。
“那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贺川很期待，他一直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但也一直苦于没有途径。
“放心，不会落下你的，”见贺川同意，周恒很高兴，一笑就露出大白牙。
一开始，他还以为贺川挺难相处的，等接触下来才发现人挺好的。外冷内热，平时有什么问题问他，都不藏着掖着，讲解得特别清楚。
若是贺川知道他心里是这么评价他的，一定会呵呵笑一声。内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热过，不过是不屑说谎罢了。
等待中，时间都变得很慢。
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时，贺川就合上书本塞到桌肚里，然后跟着周恒去食堂吃饭。
食堂用的是饭票，绿色的，四四方方一小块，每次吃饭时交一张给食堂大师傅就行了。
贺川带有洁癖，最初是吃不下这看着就不甚卫生的大锅饭，可条件只有这样的条件，人终究得先适应现实。
忍着、忍着，倒也渐渐能忍住，不再饿肚子。
周恒性子急，端着碗，自己狼吞虎咽不算，还催着贺川快点、快点。贺川不理，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用餐节奏。
良好的餐桌礼仪，和餐具无关、和食物无关，也和衣着无关。周恒坐在贺川对面，看着贺川吃饭，突然就觉得一举一动带着美感。渐渐的，扒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直等贺川吃完，收拾碗筷，周恒才反应过来，低头轻轻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甩甩头，呼唤上其他人，一行人飞快地杀到二手店铺里。
贺川视线下意识扫了扫四周角落。店铺不大，大概十几个平方，里面乱糟糟的，说是二手真是一点也不浪费二手这个词。
其他同学早就围在一大摞旧书中翻翻找找，贺川没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随意地走走看看。
这里面东西很杂，有单纯的学习用具，也有常用的日常刚需，甚至，还兼职卖吃食。
走走停停，贺川视线最后留在一叠报纸上。
湘省日报？
看着上面显眼的几个大标题，贺川眼睛缩了缩，然后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你怎么不去挑书啊，再不挑，好看的都被挑走啦，”周恒喜滋滋地挑好书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贺川拿着一份报纸在看，忙走近，用胳膊肘推了推。
“嗯？”贺川正看得认真，突然被打断，本能地抬头，眼神带着不悦。
刹那间的眼神对撞，周恒被贺川的眼神煞住，吱唔着：“不是来租书吗，你怎么都不挑啊？”
哎呀妈呀，他怎么觉得贺川很恐怖啊。
眨眨眼，人，还是那个人，刚刚他看错了吧。
“我觉得这些报纸也挺好看的，我就租这些报纸吧。”收起眼里的神色，贺川回道。
“什么？你要租这些报纸？”周恒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别搞笑了，哪有人来租报纸的，再说，这个无聊死了，一点都不好看。”
他这同桌，莫不是个书呆子吧？不然正常人哪个小说不爱看，爱看报纸的？
“老板，这个怎么租？”贺川直接叫来店老板，用事实回复周恒他真的只想租报纸来看。
店老板也没反应过来会有人租过期的报纸看，愣了会，精明地脑袋立马转起来：“这个算你便宜点吧，也是三毛一天，一次最多租七份。”
这话刚出，一旁的周恒忍不住了，“老板，不带你这么唬人吧，旧报纸都还要租金，还和小说一个价。贺川，你要真想看报纸，我家有许多，我明天带给你。”
“三天一毛，不限数量，要是不愿意，那周恒，只能麻烦你了。”前半句是对店老板说的，后半句贺川则看向周恒。
这是贺川第一次砍价，感觉……还挺奇特的。
店老板脑子里的算盘一划拉，飞快地算了一下，就说，“哎呀，你们这些学生，算了算了，不限数量就不限吧，以后记得多来啊。”
这种报纸都是用来包东西的，放着也是放着，自然有一毛赚一毛咯。
价格谈妥，贺川便准备付钱，然后……
他，好像没有零花钱！！！
第20章 chapter 02
没钱？？？
在贺川的人生中，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钱这么尴尬。
贺奶奶节俭，贺川生活尚且自足，完全就忘记还有钱这回事。此刻怎么办？借？贺川视线在周恒身上扫了扫，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怎么了？”见贺川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突然失色，周恒问着，然后后知后觉，“你是不是忘了带钱啊，我先借给你。”
边说着，周恒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对店老板说：“你登记一下，我们两个人的。”押金五毛，租金一毛，两人共一块二。
店老板收到钱，乐呵呵地到柜台前给两人做登记。贺川看着一点没当回事的周恒，隔了会，才迟疑地说了声谢谢。
除去有目的的时候，贺川很少道谢，此时有一丢丢不自在。
“谢什么谢，借给你的，又不是给你的。”周恒摆摆手，接过店老板登记好的书，当下就迫不及待地要看起来。
周恒这个样子，倒是让贺川自如起来。接过挑中的十多份报纸，贺川建议着：“我们回教室吧，这儿看东西也不方便。”
随着他们交易的这段时间，店里又来了一拨人，不大的店面又挤又吵闹得慌。
“好咧，我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等等。”周恒也有此意，闻言，游鱼般地窜到之前一起来的人群中。
午休时间，贺川难得的没再翻课本，而是对着报纸津津有味看起来。
一旁看小说看得眼睛酸涩的周恒，抬眼见贺川拿着笔记似在摘抄，脑门黑线划过：“贺川，你不会吧，看个报纸还做笔记？”
周恒想到他爷爷，他爷爷今年退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着老花镜看报纸。可即便这样，也没贺川这么疯狂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些都可以作为我们写作文的素材，”心里弯弯绕绕的想法不便对周恒直言，贺川随意找了个借口。
“厉害！”周恒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既为同桌，成绩自然差不离的。想到这段时间贺川的努力，再对比他的懒散，周恒羞愧地放下小说。
“从现在开始，我也来努力，”一番言明心志后，周恒当下就拿出课本，开始看了起来。
没料到会这样发展，贺川愣了愣，随即摇头，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湘省日报，听名字就知道是省报。里面主讲湘省的民生、民政，以及中央指导方针在湘省的落实情况。
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在以前的贺川看来不过是句夸张。
不管政令多么清明，欺上瞒下的陋习都是清除不掉的。上面不知民生，下面不知圣意，许多政策便是想要施展也施展不开来。
而这报纸，却让贺川看到了另一面——若每一项政策都能从上到下宣传开来，乃至普通大众都知道，那君臣的博弈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都轮不上现在的贺川操心，他只要把成绩提上去就万事皆好了。
放学回家，贺川首先要做的便是避开人，将之前晒的草药都收拾好。
直等草药均被磨成粉，贺川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有了这东西，看谁还敢不长眼地撞上来。心情难得的很好，然到家看着书包里的报纸，又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