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南北(85)

后来,温南栀凭借做了友禅花店那期栏目,一跃成为冯月宴面前的红人,紧接着又开始频频往宋京墨工作室跑动。听说萧怡在她自己的部门做得也不错,她工作细致,配图做设计亦有自己的风格,很受部门领导喜欢。只不过她的领导和杜若关系亲密,因此明面上萧怡也不敢和温南栀过多亲近。可但凡遇到什么事,萧怡还是会悄悄给她通风报信。

今天也是一样。

萧怡把她拉到暗处,仍不敢大声说话,楼梯间里烟味仍然很重,她捂着口鼻小声说:“你刚想什么呢!我给你使了好几次眼色,你都没看着!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怎么传你!”

温南栀也学她的样子,小小的雪白的脸,只露出一双眉眼,看起来既懵懂又无辜,摇着头望她。

萧怡吸了口气,那些话有的太难听,她都不忍心学:“……闲话是从丁溶溶那传出来的。说白了,我们赵姐虽然和杜经理关系好,也只是为了工作便利,她都多大人了,没心思跟着年轻小姑娘一块八卦这些。其他人也是一样。我看丁溶溶是真的恨你,巴不得把你名声搞臭,让你在这儿干不下去,卷铺盖走人!”

温南栀都听蒙了:“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萧怡急的都要跺脚了,“她们的意思就是你和你那个室友一样,都喜欢勾搭有女朋友的男人,专门喜欢当小三破坏别人感情!”

温南栀:“他们说的是谁……”

萧怡听出她声音颤抖,小声说:“你成天往那边跑,听说是主编派给你的任务吧,这个项目前期是保密的,但最近似乎是合约彻底敲定下来,社里大家也就都知道了。那位宋先生挺大牛的。我听丁溶溶说,人长得也特别好看……”

温南栀觉得荒谬,可想起自己前段时间的心思曲折,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虚:“她胡说……”

“我当然知道她是胡说的。你如果真那么厉害,勾搭了宋京墨这尊大佛给你撑腰,你还用得着起早贪黑地这么拼?直接辞职去当宋太太不就好了!”

温南栀知道萧怡,她其实是那种特别渴望结婚、希图安稳的女孩子。她说这话也不为别的,是从她自己的观念出发,觉得女人事业再强,也不如嫁个好老公。若不是她男朋友工作还在上升期,她巴不得早早辞职去做全职太太,每天伺候好老公孩子,就是人生最大喜乐事。

温南栀并不鄙夷这样的想法,自小母亲和外公家教教会她,真心对待朋友,就包括了要尊重他人的想法和观念。只要他人做法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那么不论与自己有多背道而驰,也该给与平等的尊重。

萧怡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还叮嘱她,稍后开会尽量少说话,不然让丁溶溶捡到话柄,少不了又要在众人面前

给她难堪。

温南栀点点头,连声谢过她,心想今时不同往日,毕竟冯月宴已经回归。料想丁溶溶再满嘴胡吣,也该知道分个场合。

但她原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思被这样一搅,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

明明是新一年的第一个月,却给人感觉,这一年的开头并不明朗。

然而温南栀没有料到的是,这仅仅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的开始。

第134章 人生至暗的时刻1

常规的选题会上,温南栀遵循萧怡劝诫,极力降低存在感,人缩得小小的,一声不吭,全心等待会议结束。

哪知道有心人的眼睛早就瞄上了她,只待各部门交流完上一周的工作情况,就对准枪口朝她开火:“冯主编,我这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主编想听哪个?”

开口的是丁溶溶,但看一旁杜若笑吟吟的样子,谁都知道丁溶溶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胆色和主编说话,背后是谁在为她撑腰。

冯月宴自然也看到她瞄着温南栀的样子,沉默片刻,她开口:“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的拿腔拿调。”

温南栀心底有不祥的预感,目光和丁溶溶对上,却怎么都想不通,就算丁溶溶再不喜欢她,顶多也只能像刚刚萧怡学舌的那样,在同事间造谣一些不实言论,这种事拿到会议上说,且不说别人会不会信,本身就是一种荒唐的表现。

丁溶溶唇角勾起隐秘的弧度,眼睛望准了温南栀,缓缓开口:“之前主编说,有关Sharon的事需要好好调查,刚巧,我这儿碰巧有一份签字资料,可以证明,那天搞砸合同的,其实另有其人。之前还真是冤枉Sharon了。”

说完,丁溶溶起身,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蝴蝶一样轻盈地从众人身后经过,走到冯月宴面前,将那本合同递了过去。

冯月宴接过合同,翻至负责人签名页,她目光闪烁着,最终在丁溶溶伸出的白嫩指尖停顿,白纸黑字,她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沉下去,最后一团漆黑,全无光亮。

“温南栀。”

温南栀一开始甚至没认出那是冯月宴的声音。

冯月宴的声音一直是温雅的,从容的,哪怕是在她母亲的病房,哪怕是后来在墓园,经历过那么沉重的打击和伤痛,她的音色也是自然明朗的。从不曾像这一刻,如同黑暗之中探出的怪物触角,温南栀看不清形状,却直觉来意非善。

“给大家一个解释,为什么你的签名会出现在这里?”

合同经过好几位同事的手,递到了她面前,翻开的那一页,落款签名处赫然是她的签名。

温南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头的,面对着那三个字,她甚至觉得挪开目光都那么沉重:“我……”

很久之后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温南栀终于记起,其实当时她说了“我没有”,只是那声音太轻,轻若鸿毛,任谁开口一吹,就无声飘落到不知名的角落。

更多人的声音响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但都盖过了她最原始的那句:我没有。

签名看起来是她的,但她没有签过。

她甚至没见过那份合同。

她抬起眼,与冯月宴对视,但她很快从冯月宴的眼睛里读出一点儿什么。

那里面有一点无奈,一点难过,但更多的是当时的温南栀完全读不懂的沉静漆黑,如同黑夜里悄无声息的深海。

更久之后的某天,当温南栀历经世事,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再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在某个瞬间,她终于读懂了冯月宴那个眼神的含义。

那里面饱含了太多情绪,但其中最主要的一种情绪,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俯视,那里面没有悲悯更没有不忍,她只是在无声地告诉她:认命吧。

但当时的温南栀并不懂,她以为冯月宴的无声沉默之中是有着无奈的,更有着过往这些日子以来对她交付的真心,恍然之中,她突然有一点了悟:是不是她认了,芍药就能回来了?

第135章 人生的至暗时刻2

走出冯月宴办公室,温南栀微垂着头,一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撑着桌沿,脑海里却一遍遍在回房刚刚冯月宴在个人办公室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南栀,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

她又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尽管我知道这很不公平,但你大概不知道,芍药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从冯月宴的口中,温南栀第一次听说了芍药的故事。芍药很小就没了妈妈,读初中时,当警察的爸爸因公殉职,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弟弟和一个身体不大硬朗的奶奶。弟弟很乖很听话,但唯独在一件事上没听她的,高中报考志愿时他继承父亲遗志,考入国内最好的公安大学,立志毕业后成为一名刑警。不过芍药很拼,家里虽然没有其他亲戚长辈帮衬着,但也没什么人拖她后腿,这两年她在平城发展得好一点了,也攒了一些钱,便计划着过完年把奶奶从老家接过来一块住……

后面的话,冯月宴再开口时,反而比一开始流畅得多了。

她沿着光滑的桌面朝温南栀推过去一份文件。其实那文件还挺薄的,没两页纸,但温南栀当时只觉得头晕目眩,依稀看懂上面的文字内容,大意是谁签了这份文件,谁就认了导致公司遭受损失的工作失误。

温南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扶着自己的办公桌,她能感觉到周遭陆陆续续朝她投来的目光,大约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丁溶溶,她打她身边经过时,丝毫未收敛地笑了一声,说话时却轻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鱼找鱼虾找虾,三儿的朋友果然也喜欢当小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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