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
按说朱雅珍已经宣战,以商陆对宋京墨的了解,他是绝不屑在这时与他私下联系的。他记得很清楚,两个人上次联系,还是宋京墨临近回国的前夕……不,其实在那之前,他们两人的联系就很少很少了。明明工作都是在一间大楼,他们之间又有周云萝和其他一些圈内共同的朋友,按说私下见面的机会绝不会少。
可事实上,有时候朋友间的渐行渐远,外人看起来双方是无意,实则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仿佛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早已走上两条相反的路。
商陆其实不止一次地揣度过,宋京墨是什么时候起疑的呢?可后来朱雅珍的一句话,令他茅塞顿开不再纠结。她当时笑得那样妩媚,言谈中是毫不掩饰地自得:“他什么时候起疑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不论他怎么怀疑,都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一切怀疑和猜测,都只是宋京墨一人的臆想。
这么想着,商陆的心情愈发轻松起来:“宋,你回国之后怎么就一个人猫起来了,好久没见了。我差不多过完春节才会回那边,找个机会,咱们几个老朋友聚一聚?”
第243章 怀疑的种子
这就是商陆,认清此人的为人之后,宋京墨每每想起,对这位老朋友除了疏远和漠视,还有三分敬佩。不论两个人的关系事实上已经坏到什么地步,再见面时,他都能摆出一副亲切随和的态度,仿佛过去这十几年的光景,他们没一点生分,还是昔日那般无话不谈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
宋京墨却在下定决心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想清了对待商陆的态度。
是他从前表面孤高,心里又太优柔,对商陆和周云萝的放纵,反被他们拿去当成伤害自己的筹码。有一种人,不论到什么境地,都不会知足,更不会自省。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到头来,不仅他宋京墨自己深受其害,还会牵累其他无辜。
这是他过往三十年为人处世的不足之处,而经历了这番波折低谷,他已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人相处。
“我们之间,早不是朋友,也用不着说这些废话。”
宋京墨这话一出,商陆先是惊愕,随即又笑了:“想不到有一天会从宋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顿了顿,望着窗外街景,似有感慨地说,“从前别人总说你心高气傲不爱理人,但只要是和你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你这个人最心软不过。”
所以宋京墨会这样和他说话,也就意味着,在宋京墨心里,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至少商陆在那一瞬间发现,听到宋京墨说出那句“早不是朋友”的话,心里竟然怪不是滋味的。不再是从前的嫉恨不平,不再是那股横亘胸间攀比较劲,而是一种很平淡、很微小,却久久不能释怀的郁结。
宋京墨报了个日期时间,又说:“雇人骑摩托车撞一个女孩子,是不是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商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但宋京墨这话还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么没头没脑地胡乱指控,可不像是你。”宋京墨没吱声,商陆大脑却灵光一闪,心里有什么东西陡然沉了下去,“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是你近来交往的女朋友?”
宋京墨交女朋友的事,他记得前几天从朱雅珍那儿听到过一嘴,如果是真的,那么不消宋京墨再多说,他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可让他心头不快的是,周云萝已经和他分手那么多年,怎么,从前宋京墨不交往新对象,她尚且能安分守己;一旦宋京墨有了新的恋爱对象,她就忍不住要出手去夺去抢了?
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宋京墨又说了什么,挂断电话,他起身进了周云萝的画室,漫无目的地翻找了一会儿,心里烦躁更浓,他忍不住调出微信界面,给一个人发消息:帮我查一件事。
宋京墨这个电话打得轻巧,几乎没说两句就挂断,但他心里却说不上多轻松。
那天骑摩托车险些撞伤南栀的人是谁雇的,宋京墨心中早有定论,他之所以对商陆说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质问,要的只是勾起他的好奇。
若他平平常常告诉商陆,周云萝最近在忙些什么,恐怕他还不会轻易相信。对于商陆这样自诩聪明的人,有些事当然只有让他自己去查,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一切都弄清楚,并且深信不疑。
换作平时,宋京墨绝不屑去做这些事的。但眼看费泊南最近三番两次来找南栀的麻烦,他突然觉得,或许是自己近来作风太软和了,这一个两个的才都把他当成了面人儿脾气。眼看大战在即,他不见得有空闲抽出手仔细留意南栀的动向,把南栀提前送回温家是个好办法,那里好山好水,又有温家妈妈和南栀口中的外公照顾,想来她这个春节会过得滋润又温馨;而给周云萝和商陆各自找些事做,则是在这个好办法之上加固的第二层保护罩。
他倒是不怕被温家人知道南栀在和自己谈恋爱的事,但这件事绝对轮不到由费泊南或周云萝这些局外人去点破。要说,也一定是他提着见面礼登门,亲口去说。
第244章 温家人1
时间对有情人总是吝啬。仿佛不过一眨眼的光景,就到了登机时分。宋京墨将南栀送至登机口,身旁步履匆匆的行人不少,宋京墨心中有再多不舍流连,依照一贯的性子,也舍不得在外人面前太显露骨,因此在温南栀突然主动伸出手臂搂住他脖子时,他也只是揽住她的脖颈,隔着头发的手指如安抚幼崽那般在她颈后轻轻摩挲。
最后还是捱不过南栀含着泪光的眼神,在她眉心落下轻缓的一吻:“一路平安,下飞机了开机,我会一直和你保持联系。”
这一晚温南栀过得如梦似幻,直到被蒋陵游安排的司机一路送到家门口,她都有点回不过神。
接机的司机大哥站在门口陪她一起等家人开门。温南栀的手机响了两声,她打开,就见最上面的是宋京墨发来的消息:“司机说你已经到家了,倦鸟归巢,好好放松休息。明天再联系。”
下面是蒋陵游和柳芍药发来的问候,也都是差不多的消息。
温南栀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她与宋京墨在一起的这半天光景,他说了太多让她想珍藏一生的话,做了许多看似细微却亲昵十足的小动作,他的眼神、浅笑、甚至手指轻抚过她脸颊的温度……太多细碎却珍贵的时刻,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加上舟车劳顿,她觉得自己大脑有点儿不够用了。
温母来开门时,面上含着巨大的喜悦和心疼:“怎么突然一个电话,说回来就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但紧接着,她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不管怎么说,回家就好,一切都有妈呢!”
司机朝温母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南栀在春城的同事。既然人已经送到,我就先走了。再见阿姨。”
眼见司机驱车走远,温母一手揽着温南栀进门,一边问她:“刚那个是你公司同事?你们杂志社什么时候在春城有分公司了?”
温南栀说:“妈,公司的事我明天和您说行吗?我都困死了,您放心,是正规公司,四险一金,我都通过实习期顺利签约了,每个月工资小一万块呢……”
温母心里确实有些疑虑,但眼看女儿确实困得眼都张不开,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机场有约莫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飞机降落时就已十点多钟,此刻已临近午夜,外公和家中其他人都已睡下了。温母心想,人都回来了,想问什么也不急在一时,便拉着女儿回到为她精心打扫的卧室:“饿不饿,我在炉上给你热了香菇鸡粥,是我们晚上吃的,下午接到你电话说今天就到家,你外公特意单盛出一份,说一定要留给你。”
温南栀此时既饿又困,还有点渴,听到香菇鸡粥四个字就觉口舌生津,连连点头:“要,我吃完粥再睡!”
温母上一次见女儿还是半年多前的暑假,那时温南栀忙着毕业论文等杂事,在家里只待了半个月就回转。半年多不见,又赶上女儿找工作、实习的人生关键期,隔着长途电话温母嘴上念叨的少,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如今终于见到牵肠挂肚的心肝宝贝,眼见姑娘小脸儿比从前瘦了一圈,看着神色疲倦,却也比从前精干了,不禁又欣慰又心疼,让她去洗热水澡换个衣服,自己转身去厨房取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