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丝整个身子，包括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前奏已然响起。
黛丝全无反应，错过了开头。
伴奏的乐团面面相觑，只得重来一遍。
众宾客以为眼前的女琴师有些艺术家的脾气，十分给面子地热烈鼓掌，却没注意到大夫人冷下的神色。
在响亮的掌声中，黛丝艰难地咽下害怕的情绪。她对观众鞠躬致意，将注意力拉回琴上。
黛丝不敢再看那银发男子，干脆闭上眼，凭着肌肉记忆开始拉。
幸好，这首曲子她最擅长，也练得最多。
拉完第一个小段落后，黛丝已浸入乐曲本身，尽力地将珈蓝瑰色的夕阳呈现在这一方宴会厅里。
这不是她最好的一次发挥，对很多宾客来说却已足够。
最后的曲目拉完，大夫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些。琴师们集体向台下鞠躬谢幕，乘坐升降机下台。
一回到后台，黛丝的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她飞快地将琴收起来，拿着琴盒就要离开。
她想立即回到自己的小阁楼，也不准备再参加后面的舞会了。
果然，内圈对她来说还是太可怕了！
凯瑟琳见黛丝埋头收拾的模样，离了庆祝欢呼的姐妹，过来问：
“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不......”
她的话在看到黛丝满脸的泪后戛然而止。
“对不起。”黛丝抹去眼泪，垂着头低声说：“我想走了。”
凯瑟琳一愣，惊道：“你不去参加后面的舞会？”
几乎所有黑天鹅姐妹团都卯足了劲，摩拳擦掌地要去舞会上结识几个尊贵的宾客。听说舞会设在平时不对外开放的镜厅，是这个城堡最美的房间。
当然，如果那些宾客们又俊美又年轻就更好了。
“不了。”黛丝低声说，“有点不舒服。”
她绕过凯瑟琳，往外走。
门突然打开。
众黑天鹅停下叽叽喳喳的声音，齐齐向门口望去。
管事先生出现在那里。他望着黛丝，淡淡吩咐：“黛丝小姐，请随我来一趟。”
一阵不安攀上黛丝心头。
她往后退一步，抵触地问：“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管事想了想，还是透露：“是件好事。去晚了你得罪不起。”
黛丝在原地踌躇。
众目睽睽下，管事向她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黛丝只得随他出门。
管事带黛丝穿过数个通道，最后在一处普通的房间前停下。
门口只站着一位侍从。见了来人，他恭敬地拉开门，伸手示意黛丝进门。
黛丝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房间陈设华贵，却不铺张。最深处的金柄丝绒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有一头浅到发光的漂亮银发。
黛丝立刻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可侍从却直接将门合上了。
“喂！开门！”
她扑在门上，浑身颤抖着又喊又拍。可房门纹丝不动，已从外锁起来了。
“你似乎很怕我。”
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黛丝挂着泪痕，认命地回头，看向这个已从沙发上站起的男人。
在台上隔着一段距离，黛丝已看出这人是个美男。可近距离看，她才意识到对方拥有怎样一副被上天眷顾的好样貌。
这绝对是她两辈子里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仔细看过后，黛丝倒没那么紧张了。即使发色相似，眼前人的气质也不是卡特可比的。不消说，黛丝也猜到，这人绝对是个地位尊崇大贵族。
大贵族一步步走近，直到他与黛丝间只剩一人宽。可他太高，几乎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他低着头，认认真真打量她哭花的妆容。
“为什么怕我？”他轻声问，眼光微动。
黛丝为难地移开视线。
难道她该说，你和以前拿激光枪打我的贵族臭小子长得有点神似吗？
见她拒绝出声，那人也不再追问，换了个问题：
“你最后一首曲子，发挥得不太好。”
“为什么？”
黛丝一怔，同样为难。可连续两次不回答大贵族的问题，就显得太失礼了。她找了个挺百搭的借口：
“我......有些紧张。”
那人判断了一下，道：“说谎。”
黛丝飞快看他一眼，羞愧地低下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淡淡说：“谁是你的琴艺老师？据我所知，你是个外圈人。”
黛丝一惊。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查过她了。
她如实回答：“是我的母亲。”
“她也是外圈人？”
“是。但她来自内圈，曾是音乐世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 黛丝重复玛丽莲教她的话。
男人凝视她的神情，认真观察许久。终于，他转身坐回丝绒沙发上，吩咐：
“以后每天下午，你拉琴给我听。”
“什么？”黛丝惊讶地抬头。
大贵族面无表情地望过来，只冷冷望着她。
黛丝感到脖子一凉。她立即低头表示：“好的......”
“你可以走了。”他挥挥手，拿起茶几上的书，认真翻看起来。
黛丝行礼退下。可起身时，她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找他......
没有多想，黛丝直接问：“请问大人的名讳是......？”
对贵族来说，被外圈平民问名字是件非常耻辱的事。可黛丝没见过太多贵族，对此一知半解。
那人抬起眼皮，漂亮的眸子冷冷望过来，在黛丝脸上定住。
他淡淡说：“你不用知道。”
“好......”黛丝瑟缩了下，懊恼地往门外退。
蠢死了，明明问管事先生也是一样的。他肯定知道大贵族在哪。何必当场问本人呢？
“告诉你也无妨。”黛丝踏出房间前，那人突然道：
“我叫亚瑟。”
第19章 信 （改一点亚瑟人设
“亚瑟大人？”
凯瑟琳与她的黑天鹅姐妹叫起来。
黛丝楞了下，惊讶道：
“你们都认识他？”
凯瑟琳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眼中浮现掩饰不住的妒意。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亚瑟大人是从帝都星来度假的大贵族，就连大夫人也得舔着脸伺候。他平时深居简出，见一面都难！你真是狗屎运，做了首席又被他看上了琴艺。都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而且他还特别俊美不是吗？说真的，那些个女仆，哪个不在肖想他！”
“好像你没有想过似地。”
“呵呵，说我？是谁成天在终端上发那些酸得掉牙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暗恋他。”
“......胡说！”
“我有证据的！现在就可以背诵一下：我是那痴傻的飞......”
“住口！”凯瑟琳恼羞成怒地扑过去。
黛丝见她们掐得起劲，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实......并不是凯瑟琳所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生日会后的每个下午，她都在煎熬。
先不说那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存在感，这位模样清冷的银发大贵族，是她两辈子见过最固执最较真的人。
只要一个音没拉准，他便打断，一针见血地指出错误，道：
“重来。”
若她的情感有一点不到位，他也说：
“重来。”
有几次她音没跑，感情也到位，可还是被他不断地打回去。
见黛丝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大贵族直起身，认真纠正，“你的弓和弦没有呈90度角互相垂直。”
“重来。”
黛丝真心觉得，你们爱谁去谁去吧。她要不来这份福气。
琴房大门被敲响，给黛丝送过终端的索菲亚出现在门口。
她在吵得不可开交的琴师中精准地锁定扶额哀叹的黛丝，迈着小碎步走向她。
索菲亚恭敬地弯下腰，笑得花枝乱颤：
“黛丝小姐，午安。”
“......”
黛丝望着她因媚笑而挤在一起的横肉，以为见到了对方的双胞胎妹妹。
“您有一封来自军部的信。”
“军部的信？”黛丝一愣。她直起身，眼睛发亮：“快给我！”
她接过信，手忙脚乱地撕开，果然看见那熟悉的字体。
亲爱的黛丝：
听说你去了内圈当琴师，哥哥就把信寄到这来了，望你收到。
说实话，没想到你会来内圈，毕竟你从小就对这事比较抵触。听说你有勇气离开家，踏出这一步时，我感到很欣慰也很自豪。你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