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她向两位听众深深地鞠躬。
大夫人不置可否，挑了挑细长的眉，懒懒道：
“来首《珈蓝的夕阳》。”
凯特琳娜飞快地看大夫人一眼。
黛丝点头致意。
她感到更轻松了，因为这首曲子是她拉得最好的。她以高水准拉完了全曲。
大夫人默了会儿，突然笑了下，对右侧的凯特琳娜说：
“你倒还有些用。”
凯特琳娜微微一怔，立即起身向她行礼。
大夫人转过头来，对黛丝挥挥手，让她出去。
黛丝暗暗松了口气。瞧这模样，表演该是合格的。不会给安妮拖后腿了......
待所有人都经过考核后，管事先生将所有人带回琴房。
他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模样，先是挑了几位琴师出列，告诉她们可以收拾包袱滚回家了。随后，他又指名道姓地训斥了剩下的琴师。好几个脸皮薄的年轻姑娘都被他骂哭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解散前，他将目光落在黛丝身上，语气亲切地宣布：
“黛丝表现得非常好。她会是这次生日会的首席。”
黛丝不敢置信地猛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好像突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置身于云雾之中。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不可置信，黛丝看到管事先生对她肯定地点点头，露出一抹微笑。
这是......真的吗？
乐团首席小提琴的位置向来是个纷争之地。可以说，所有琴师都想要那个位置。可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居然能轮到她一个外圈人头上！
那些黑天鹅们，恐怕会嫉妒得发疯。
果然，傍晚时分，凯瑟琳更新了一条状态：
“有时候也会委屈的。真不明白，再多的努力，也抵不过某些人的歪门邪道。想了很久，只能对自己说：加油！相信金色总有发光的那天。”
看来是真的很气了。居然连金子都打成了金色。
五分钟后，凯瑟琳将那条动态删除了。
黛丝又躺在床上笑了很久。
连续闷热了一周的弗洛斯终于下起暴雨。倾盆大雨洗刷着沙土地，滋养着园林。黛丝泡了一杯热茶，趴在窗台边，呼吸着雨天独有的泥土腥味，独自享受这个雨夜。
哦，其实不能算独自。
喵喵趴在她的旁边。
它下午跑来蹭琴听，没想到下了雨。被困在阁楼里了。
黛丝摸摸它的下巴，见它舒服地“咕噜咕噜”，忍不住对另一只活物分享：
“喵喵，我是小提琴首席了！你说我厉不厉害？”
猫漂亮的眼看看她，随即又闭上。
“凯瑟琳气疯了。我真的好开心啊！刚刚居然有几个琴师主动加我好友。”
猫低头，专心舔毛。
“我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黛丝摸摸猫下巴，望着被雨打湿的一切，轻轻地说。
第18章 大贵族
生日会当天，热闹非凡。
平时只亮着零星灯火的城堡今夜蓬荜生辉。
城堡外的女神喷泉亮起灯。透明的池水被换成美酒，金黄的液体从女神手中流淌下来，倾泄满池。
一辆又一辆的悬浮豪车停在大门前，衣裳华丽，身姿挺拔的贵族男女走下来，在仆人恭敬的引导下，沿着长阶上的红毯，款款向里走。
晚宴在城堡最大的宴会厅举办。
厅的四壁贴着精美繁复的壁纸。厅正中放着两张几十米的长桌，桌上铺着无一丝皱褶的纯白桌布，布上等距离地摆放着蜡烛、鲜花、纯银餐具、名牌、菜单等物。
几十盏水晶吊灯悬在顶上，在交头接耳的宾客身上踱一层光。
黛丝与被获准演出的琴师们挤在一间化妆室里。
琴师们有10位，化妆师却只有一个。可怜的化妆师已经工作了一下午，累得晕头转向。
化妆师相当用心地打扮了黛丝。
她换下了那条粗布裙，穿上琴师们统一的黑色吊带丝绸礼服。礼服在腰际做了设计，显出纤细的腰肢。她在胸前别了一支象征家徽的白色雄鹰针，并在脖颈上挂了一条银色细珠链。
化妆师将黛丝的黑发从两边辫起，留下一半披散在肩头，最后用一枚玫瑰发卡将两股编发夹住。
她在黛丝脸上也折腾许久，瓶瓶罐罐，抹抹刷刷。
待黛丝再看向镜中时，她已然与那个住在阁楼里的贫民窟女孩截然不同。
她难掩兴奋地拿着终端拍了好几张，留给家人看。
黛丝左边坐着凯瑟琳。她平时打扮得已经很美了，但今天她励志要做所有琴师里最靓的崽。与黛丝不同的是，她有自己的一套审美，正与化妆师激烈地争论哪一种眉形更适合她今天的妆容。
待所有琴师都整装待发，化妆师已经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管事先生探了个头进来，打量一圈，笑眯眯地夸赞：
“各位今夜都美如天使下凡。”
凯瑟琳打趣道：“那也是一群堕天使吧！”
众人大笑。
管事从包里掏出一袋饼干，说：
“知道你们为了穿礼服不敢吃太多，我特意给你们带了零食填肚子。”
琴师们欢快地叫出声，围住管事先生。她们一整天都在练琴彩排。上一顿饭已经是五个小时前的事了。
黛丝也分到了三块饼干。管事看她捧着饼干如小仓鼠一般狂啃，又悄悄塞给她一块。
“各位，今晚加油，预祝演出顺利！”管事先生挥了挥手中的空掉的零食包装。
琴师们围成一圈，将手叠在一起，互相鼓气：“加油！”
每个人心里都是紧张的。可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时，连讨厌的人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至少此刻，她们的笑容都带着真心。
管事带着琴师们前往后台。
舞台位于宴会厅最前方。台下有一处隐蔽的升降机。待会儿，琴师们将站在那里，被慢慢托上去。
此刻，宾客们正在享用大餐。
一道道迷迭香碳烤小羊排，黑椒嫩牛排，深海鳕鱼被端上长桌。整个宴会厅都飘着肉食的香气。
只吃了饼干的黛丝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啃了一个星期法棍了。
因为升降机太小，凯瑟琳只得贴着黛丝。黛丝在咽口水时，凯瑟琳却在小幅度地发抖。她咬着下唇，努力掩饰与压制着紧张的情绪。
可她无一丝血色的姣好脸蛋却透露了一切。
黛丝想了想，轻触她的手臂，给了对方一个鼓励与安抚的眼神。
凯瑟琳一怔，对她微微点头。
舞台开始上升。黛丝听到主持人高亢的介绍词。
她站在琴师们最前方，直面舞台最刺眼的灯光。她看不太清前方的两排长桌，只模糊感到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乐团的伴奏响起。
黛丝撇去杂念，带着琴师们向观众鞠躬致意，随后她将注意力专注在琴上，拉出了第一个音符。
演奏十分顺利。她们连续表演了四首曲子，迎来宾客们如潮水般的热烈掌声。
最后一曲是《珈蓝的夕阳》。
黛丝按照彩排时那样向前走去。
大夫人要求她先表演一段独奏，之后其他琴师才会加入。
她走出灯光最刺眼的部分，渐渐看清了底下的观众。
那是长到看不清末尾的两张长桌！
黛丝下意识地开始搜寻熟悉的面孔。
坐在最前排的，赫然是衣着华贵的大夫人。今夜的她格外珠光宝气，当仁不让地做了全场最受瞩目的贵妇。她的丈夫，维恩伯爵，是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大约50左右，威严不凡。
她又看到后面几排的安妮。她今日打扮得十分娇艳，珠宝挂了一身。她的对面，坐着一位30左右的俊朗男子，想必是曼特宁子爵。
最后，黛丝收回目光时，瞧见了坐在另一桌最前方的贵族青年。
他留着一头接近纯白的银发，眼眸是深邃的蓝。他鼻尖挺直，嘴唇略薄，微微抿起。男子身上并无繁复配饰，只着当下贵族间最常见的丝质衬衣，并一条灰色长裤与一双黑色中靴。
他简单坐着，周身却透出上位者的气势，将在场所有贵族都比了下去。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黛丝身上。
她猛然一惊，几乎想甩了琴就跑。
这个男人，尤其是那头银发，太过神似卡特。
有几秒，她恍然觉得，卡特就坐在那里，冲她冷笑。可她闭眼，再睁眼时，却发现对方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