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离开战场多年的老将,在这样一处远离喧嚣的乡村田园之中,以一位籍籍无名老者的身份永远陨落,长眠在此。
那天回来的时候,韦德愧疚的告诉他,三个人中他只解决了两个,有一个受了伤之后趁机逃走了。彼得说没有关系。
他说:“我们还有一周才会离开这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有的是机会找到那个家伙。”
肩膀对穿伤口,四周全是监视者,无法光明正大出现在城镇之中。那个家伙只能待在森林或山上,别的地方无处可去。
白天,卡特·康纳斯阁下为他开设了所有一位殿下需要掌握的恶补课程。他看着年轻人一夜之间快速成长了起来,不再为这些课程抱怨,再难的事都无言承受下来。姿态、礼仪、谈吐,短短几天时间,他快速吸收着这些,迅速朝着他们所期许的方向转变。
卡特难以评价这究竟是好是坏,但有一件事,他心下明白,过去那个调皮的乡村男孩已经彻底消失不存在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彼得又会开始他的另一项工作。他带上了面罩,从窗户爬出,在林中,韦德握着长刀静静等候着他。
他们一遍遍排查这里的树林,从溪流河水一直到秋暮的山麓,这期间,娜塔莎他们也帮忙揪出不少余党,可这一个又一个黑衣蒙面者都不是那天从韦德手下潜逃的人。
“不要心急。”韦德这样告诉他。
“我没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但我想说的就这句话。不要心急。”男人揽着身边年轻人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看看这群被我们揪出来的家伙,目标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只差一点点,不要心急。”
彼得握着手中那把剑。
“而且,相信我,你叔叔也不想看见你整日深陷仇恨无可自拔的模样。”韦德说道,“您需要做的远比这更多。仇恨或者杀戮不应该是你需要背负的东西。我是在那些事物里成长起来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一位殿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殿下,您其实不应该受那些东西影响。”
彼得握了握他的手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韦德。”
男人打量着他。
“只是我必须找到他。我需要给本叔一个交代。”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也会帮你找到他的。”
这样每一天、每一夜,结束了白天高负荷学习之后,彼得都会在夜幕之下继续他的搜查。当他如往常一样疲惫回到房间时,却意外发现灯是开着的。
他从窗外爬进来,梅婶坐在他床边,两手抱在胸前蹙眉看着他。
“你需要和我解释一下这几晚你都去干什么了吗,亲爱的?”
“……您为什么还没睡?”
“我怎么睡得着?我担心你啊孩子,已经三个晚上了,你都在外面,你让我如何能在自己床上安眠?”
“……我很抱歉,但——”他一时语塞,望着婶婶关切目光,彼得犹豫之后却还是恳求道,“您去睡吧,好吗?我不会有事的,您放心。请你去睡吧。”
“彼得,我已经失去我的丈夫了,我不能失去你。”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有的事情你交给别人去做吧,我希望你能安全,至少是安安稳稳的回到王城!”梅婶抚摸上他面颊的手在微微颤抖,“你不能出事了,亲爱的。”
“我知道的。”彼得微合着眼,不忍心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些。求您了,去睡吧。”
“彼得,秘密是有代价的。看看我们吧,我不忍心你也要忍受这种折磨。”
秘密。
彼得握住了妇人的手掌:“这个代价,我承受的住。”
他把婶婶送到了门口,看着她步履缓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的灯光熄灭。他吹灭了自己床头柜上的烛火,丧气般躺在了床上。
第四夜,他们终于在靠近悬崖处的山涧后找到了那个藏身已久的家伙。
先发现踪迹的是彼得,他没有出声将韦德叫过来,只是沿着草木压过痕迹朝里寻去,当他靠近时,一把匕首从灌木之后飞出,直冲他面门而来。他挥剑挡下,里面的人窜了出来,一瞬间与他缠斗到一块。
这段日子韦德的训练起了作用,如何格挡、如何刺杀,彼得都用的非常熟练,再加上这个人的体力在这段日子里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落处下风。
彼得打掉了他手上的武器,将他逼落在地。
剑的尖端,就对准了他的喉口。
只要往下压一点,用力一点,这人从此将在世上不复存在。
韦德早已闻声赶来,此刻站在他身后,看着彼得喘着粗气平复呼吸。
他剑下的人没有说话,低头目光死死盯住了那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兵器,咽了口口水。
“你们动手杀的,是一位伟大的将领。”
彼得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有着显赫功勋。为这个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
他的剑又逼近了一些:“然而就是因为你指使者的一己私欲,他没能在战场上英勇战死,却死在了自己族人的手中。”
剑尖已经划破了那个人脖颈上的肌肤,血珠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你们怎敢……?你们怎敢!”
韦德就站在一旁,他既没有上前动手,也没有出言劝阻。他只是看着,只是看着,看着这位殿下究竟是动手以杀止杀,还是用别的方法,来完成那所谓的“安息”。
事实上,他以为眼前的人是会将最后那一寸刺下的。
彼得握剑的手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目光坚定,符合所有善于动杀手者的标准。
然而在最后,韦德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把他的剑挪开了。
“然而,本叔不会希望我杀了你。”
韦德看那家伙有妄图起身逃跑的意图,一脚踹中他胸口将他重新逼倒在地。
“你会被收监关押,你将接受审判。你谋害了一位国家重臣,《律经》会给你答复与结果。”彼得从怀里取出了一支信号弹,将它引燃射入天空。
不一会儿,有数人出现在了周围。
“现在,和自由说再见吧。”
韦德望着他转身,他看着那些暗卫把人绑起押走。男人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彼得沿着溪流往家的方向走着,他知道自己身后是谁。
许久,少年忽然开口问他:“我刚刚是不是应该自己杀了他?”
“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想杀他,我想为本叔报仇。”
“可你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希望我能做一位君王。而你说了,一位殿下……”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韦德,“是不应该被仇恨影响的。”
是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能做的乡村少年了。即便他有仇恨,他也不能就这样动手去执行他所有的报复。
这样的身份要求着他公正。他不能自己动手杀人,因为将来他会是一位国君,而一位国君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喜恶斥之生灵。
“我很希望我能做那个动手的人,韦德。可我最终……还是不能下手。”
男人和他靠近了。他把这个孩子抱进怀里。
“你做的很好。”他安慰道,“相信我,这就是本叔所希望的。”
后来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回到家,韦德看着那被生活逼迫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的少年推开屋门走进去。
屋里亮着灯,那位妇人还在等着他。他看着那对母子紧紧相拥,戴上兜帽,无声无息隐没于夜色之中。
在这里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彼得·帕克,那个乡村男孩的一切,也已跟随那位长者,深深埋葬于地底。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13章
深秋橘红色的山谷中时常能看见成群北飞的大雁。那一条弯弯曲曲的阔路像是一条蟒匍匐在这山谷之中。路中央远远的能看见一列车队,由远及近穿过山谷而来。
开路的马匹,其后是马车,再后面是跟着一列带着物件的牛车。马车华美,上面挂了旗帜,暗金镶边,白底之上是黑色与暗红图案。玫瑰蛛网,皇族族徽。
车队就缓慢在国王大道上向前行进,直到箭啸声打破了这份安宁。
箭穿过马车,从后面的木板穿出半寸的箭头。藏匿道路两侧林木之中的刺客全都看准时机跳了出来,蜂拥而上想要将人从马上拉下来,以能把剑捅入他们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