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不知,还请公主恕罪。”陆妱轻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看起来像是撞得疼了,可沈姝颜仍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装完了吗?装完了就起来。”沈姝颜不屑于搭理她的举动,从她身边经过坐在凳子上。
沈姝颜的裙摆扫过陆妱的脸,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
陆妱闭了闭眼,慢慢直起身子。
沈姝颜也看见了程烨,轻轻歪了脑袋,似乎就是要与他作对一般,笑着开口:“姑娘大名?”
“小女陆妱。”
闻言沈姝颜多看她一眼,低嘲:“你不配这个字。”
她的话有弦外之音,陆妱不知该作何回答。
“喜欢程烨?想跟着他?”沈姝颜也不打哑谜,直截了当的开口。
陆妱一时慌了神,赶紧抬头摆手,眼神故弄玄虚的扫过门口站定的程烨,像是掩盖什么一般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与程大人什么都没有,公主你听我……”
沈姝颜抬手,她起身后退一步,眼神冰冷:“不用给我解释,你这点招数我见多了,省省吧,别装了。”
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陆妱的面子被下了不少,她嗫嚅着不再说话。
看她这样子,不知道是不敢说话了,还是在程烨面前故意装柔弱不愿说话。
屋子里一阵安静,程烨正要开口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
“她心里有气,你不让她撒出来,遭殃的是你。”林珩止淡声开口。
这清冷的声音落在陆妱耳中,她抬起头愣愣的盯着林珩止。
从一开始林珩止就没有给陆妱一个眼神,直到现在她的视线太过难以忽视,林珩止没什么情绪的瞥过她的脸,目光锋利。
陆妱被刺了一下收回眼,还没抬头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的蒙了神。
包括门口站着的林珩止两人,都没想到沈姝颜会动手。
沈姝颜左手按在右手手腕内侧,轻轻抵着转动右手腕,她嗓音宛若夹杂着血气,一字一句都叫听得人背后发颤。
“本来我想着你受伤有病,我不动手的,可是我看着你用那种眼神去盯我的人,我就着实不太痛快了。这一巴掌是给你记性,程烨这人至少现在还是我四姐姐的人,把你那恶心的样子给我收起来,不然你记住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现在想想,你的确是有病,脑子怕是病的不轻。”沈姝颜冷嘲热讽,方才的克制一扫而光。
陆妱吓得浑身颤抖,丝毫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地面上。
沈姝颜盯着她的模样就想起方才沈珍珠的样子,心中对沈珍珠的怜惜之余便是对这人的厌恶。
转身漫步行至程烨面前,抬起眼看他:“我思前想后觉得你大概还不知道京中的风言风语,说你英雄救美,昨夜威风凛凛的从城门口进来,怀里抱了个娇滴滴的美人,一路没停直接回了程府安置下才进宫复命。”
沈姝颜挑着笑,眼里却是冰碴子:“程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程烨闻言霎时间白了脸色,却不是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
哪里是什么英雄救美,这些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一行人刚到云关西边,当夜敌军派来的一小队兵马便偷袭了临边的村子,放了把火烧的一干二净,逃得出来的都逃跑了,跑不掉的都被杀死。
陆妱她娘为何保护她被敌军杀害,她满身是血的像只无头苍蝇,撞进他们驻扎的地方。
当时还不是程烨看见的,是徐将军手下先将她带进营帐。
后来问了话,说是家里没了别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只知道她娘说她有远方亲戚在京中。
陆妱没地方去,那手下也不敢擅作主张,便赶紧禀报了徐将军。
只可惜他还未进徐将军的营帐,敌军就有了动静,陆妱只能先留在营帐。
这些事情他压根都不知情,一直到十月底他才知道营中住进了个农家姑娘。
陆妱来与否程烨本就毫不在意,可她总是往自己跟前窜,一直到十月底,两方交战的时候,陆妱不合时宜的表示爱慕他。
彼时程烨正坐在营帐里思索明日布属,被她这话逗乐,暗自笑了笑,沉下脸反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又凭什么喜欢我?”
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想着早些解决这事情,回去准备提亲之事。
可陆妱的话叫他意外,她说那些兵都说他是英雄。
何为英雄?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他自认为自己还不够这两个字。
程烨只当陆妱说笑,告诉她自己有心上人,不要在自己身上留有心思。
陆妱当时还在不停的说些什么,程烨无话可说,但毕竟是姑娘家,不好太下面子,只好一笑了之,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他们将敌方杀得片甲不留回营后,脱了铠甲净手,就看见陆妱私自越过手下给他送饭食。程烨心生不悦,刚皱了眉头,外头一阵声起,守门的侍卫倒下,被捕的俘虏手握长剑冲进来。程烨抬脚正中他胸口,俘虏也反应的快,灵活的侧了身子避开力道,举起剑就朝程烨的心窝子刺过去。
他本来是完全可以躲开的,但陆妱突然窜过来,程烨又怕伤及无辜,只得拉了她一把,谁知那把剑就那么刺进了陆妱的肩膀,还划伤了他的胳膊。
程烨没看她一眼,动手几下按住那俘虏。
俘虏似乎是有备而来,刚被压住就咬了藏在齿间的毒/药当场身亡。
放开他,陆妱倒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程烨那些无语训斥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营中跟着的太医给她包扎好伤口,说伤到经筋骨,得好好调养才是。
说到底这人是因为给自己送饭才受伤,虽说不用她根本就可以谁都没事,可程烨也没法不管不顾。
陆妱躺在床上声音又细又软,说她想上京寻亲,程烨本是不打算带着她当累赘,但徐将军说此事多人知晓,不愿他落得薄情寡义的名声。
那日回京,抱着她的人根本不是程烨,而是宁国公的一位副将。
两人身形相似,昨夜天色已晚,看岔也是情理之中。
可程烨没想到事情竟然被传到这种地步。
稍微解释了几句,他想起沈珍珠,程烨有点急,“她怎么样了?”
沈姝颜没回应他的问题,只冷不丁的问了另外一件事,“那你为什么不能找人来给四姐姐传话,哪怕是提前说一句也好,你为什么一声不吭,非要让她从流言蜚语中知道这件事情?”
程烨哑口无言,这事情是他做得不对。
“你明明知道,你们这份感情里,四姐姐一直都不踏实,可你还是一意孤行自认没错。我知道你很好,但是你不能拿四姐姐的真心去作贱,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开口告诉她,哪怕你们没有感情联姻也好过现在叫她深陷泥潭。但你没有,你非要让她自己觉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残忍。”
沈姝颜说完这话,是彻底不想搭理程烨了。
比起当初林珩止一言不发的表明态度,程烨这样的欲拒还迎才是让她受不了。
没忍住又数落了几句。
最后临走前,沈姝颜脸色很是难看,“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分青红皂白,不明事理,但是在我这里,我沈姝颜先是沈珍珠的妹妹,才是你程烨的朋友。我是唯一一个能用这种直接的法子替她出气的人,我就这样,帮亲不帮理,四姐姐不高兴我就要给她出口气。”
往前走了几步,沈姝颜脚步微顿,抿唇道:“至于你的解释我不想听,你还是给四姐姐解释吧,但我想她不会轻易原谅你。”
沈珍珠那人是什么样沈姝颜比谁都知道,她看起来性子大大咧咧,跟谁都掏心掏肺,可一旦触及底线,伤了心,那就算是当初自绝了后路也要转身退回往悬崖下跳。
思及此,沈姝颜叹息,走下台阶淡声道:“林珩止,你不走吗?还是说要组个三人队唱戏?”
“咳——就来。”林珩止见沈姝颜唤他,抬手拍了拍程烨的肩膀,低声道:“你好自为之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我怕是也自身难保。”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自己对沈姝颜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都走后,程烨定定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陆妱,淡声道:“你起来吧。”
陆妱迷茫的抬眼看他,试图唤醒程烨这种大男人骨子里的怜香惜玉,只是可惜,程烨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