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蓝英大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因为伤口疼痛,重新躺倒:“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元献轻笑一声,“那么严矜呢?这次的事,说到底因他而起,你——当真不知道他是为了给你出气?”
纪蓝英惶然道:“我、我是后来知道的。一开始他废叶……让成渊废去明圣经脉的事情,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生气了吗,因为明圣?对不起,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叶怀遥,也……也不知道,你还在乎他。”
元献垂眸,语气微冷,轻声说道:“你啊,真是永远都这么无辜,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蓝英,你说要是我没有从严矜的灵识中读取到他的记忆,你是不是也要说,自己不知道成渊是因何而死?”
他的一反常态让纪蓝英不知所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对上元献深冷的目光,嗫嚅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的说词:“方才你也说了,整件事情都是因为严矜想为我出气而起,说来说去,我的责任很大。当时我们无意中看到成渊的作为,我怎能不向着严矜,反倒帮助他不喜欢的人呢?这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纪蓝英诚恳地对元献道:“元大哥,我不是那等没有良心的人,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也一定会报答的。即便是你想……”
他低声道:“这太突然了,你给我点时间想清楚。”
纪蓝英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解释了他当时见成渊加害叶怀遥却不出手的原因,又向元献表明了自己的有情有义,并不是他口中只会利用他人之人。
最后,他还不忘若即若离地给了元献一些希望,若是放在先前,看他伤的这样重,元献或许也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可是方才在山上,当瞧见地上的严矜时,元献突然感觉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于是悚然而惊。
他点了点头:“‘我们对你的好’,这个‘我们’有我、有严矜,还有很多其他的人,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挨个睡上一轮,用来抚慰你的‘良心’?纪蓝英……”
元献的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凝视着纪蓝英的眼睛:“我今天问你一句话,你答上来了,以前的那些事都一笔勾销,我绝对不会再提起。”
他长了一双桃花眼,总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纪蓝英脸色一红,又有点不安:“你说。”
元献道:“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我喜欢你。那么你怎样抉择?若是对我无意,以后就莫要来找我替你办任何事情。若是有意,以后你那些个张大哥王仁兄,就都不要来往,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
元献说完了,往后一靠,目光锐利:“你选吧。”
纪蓝英不久前还因为元献守在自己的身边而感到庆幸而窃喜,他当然不愿意失去这个人的助力,可是元献提出的条件更是苛刻,他根本就做不到。
沉默片刻,纪蓝英道:“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元献淡淡地说:“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纪蓝英,我愿意帮你,愿意救你,一来是为了报恩,而来是对你心存好感。但这并不代表,我是可以被你任意蒙骗耍弄的男人——上一个这样的,现在可是已经成了废人!”
他忽地勾唇一笑,眼底神情却彻底冷了下来,道:“我啊,可害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出自辛弃疾《水龙吟》
掀山头的当然是汪崽呀,他很记仇的。
没想到大师哥的人气居然还挺高(○o○)。
第27章 故梦逐君
元献把纪蓝英送回纪家,令人将他从马车上扶下来交给门房, 然后转身就走。
纪蓝英知道对方是动了真怒, 却摸不透元献这一走,到底只是跟他赌气, 还是真的打算就此不相往来。
他心中一慌,忍不住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说道:“元大哥,我……”
元献将衣袖从纪蓝英的手里抽出来, 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一幕正好被听见动静从院子里迎出来的纪母看见, 连忙出来迎接,结果等她走到纪蓝英跟前的时候, 元献已经没影了。
纪母不由惊讶道:“元少庄主今天怎么离开的这么快?往常都是要坐下来喝一杯茶的呀。”
纪蓝英心情极为低落,强笑道:“可能有事吧。”
他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跟元献产生了矛盾,不然日子可就难过了。
纪母倒也没有多想,在她的印象中元献一直待纪蓝英极好,而纪蓝英又是个软脾气的人,并不觉得双方会有争执的可能。
更何况,现下她心中还惦记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蓝英,你还记不记得你弟弟的事, 娘之前跟你提过的。”
她把纪蓝英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弟弟那个可怜的孩子, 我怀他的时候颠沛流离,又得照顾你,吃不好睡不好的, 连带着他也先天不足,没有灵根。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要把他给弄到归元山庄去的。”
纪蓝英眉头紧皱,手在隐隐作痛的伤处捂了一下,这才说道:“归元山庄……他去不太合适。”
他悲哀地发现,元献说的还真没错,自己永远都有大大小小的事要去恳求他,不是元献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没本事,离不开元献——但也离不开其他人。
纪母一心惦记着自己要说的事,竟然根本就没注意到纪蓝英受了伤。她听出儿子话语当中的拒绝之意,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哭闹,而是附和道:
“不错,归元山庄的人好勇斗狠,娘想了想,也怕他去了之后会挨欺负,要不然,让他去玄天楼吧。”
纪蓝英大吃一惊,失声道:“玄天楼?”
说出这三个字,他就觉得两眼一黑,心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的亲娘似乎也得了失心疯。
纪蓝英捂着胸口道:“娘,你先让我回去躺一躺再说这些吧,我的伤熬不住了。”
他刚才在元献面前站都站不稳,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还五分是真五分是装,现在是真的站不住了。
纪母这才发现纪蓝英惨白的脸色,惊道:“哎呦,这是怎么了?伤的这样重,一会娘请府医给你瞧瞧。”
说完之后,她却并不肯放纪蓝英离开,拍了拍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但这会可不行,娘切片参给你含上,你再挺一挺。前头有玄天楼的人来找你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玄天楼的人来找我?”
纪蓝英的声音发颤:“来的是谁,要做什么?”
纪母喜滋滋地道:“听说一个是林钟司司主,一个是南吕司司主,都是跟明圣和法圣同辈的,地位高的很。他们一块来找你,还带了礼品,正由族长陪着,在前厅说话呢!”
自从纪蓝英行走江湖以来,奇遇不断,总能通过各种阴差阳错的巧合结识到各种大人物,纪母习以为常。
她一心想通过这层关系,把心爱的小儿子弄到玄天楼里面去,因此一叠声地催促着纪蓝英去前厅见人,生怕他休息一会,玄天楼的两位司主就走了。
纪蓝英心慌意乱,没想到他受了如此重伤,玄天楼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却不知道是找上门来是为了何事。
别的人他不认识,但林钟司的司主分明是之前那条小白龙何湛扬,想起他那个暴脾气,纪蓝英就觉得一阵惶恐。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把心一横,心道死也不去,闭上眼睛就要装晕。
“二夫人、五少爷。”
还没等纪蓝英倒下,几名纪家的下人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家主令小的请二位到前厅去,见见贵客。”
他们说话的神情语气比平日里更加谨慎三分,显然也觉得纪蓝英朋友众多,前途不可限量。
纪母十分受用,笑着说:“让蓝英换身衣服,这就过去。咦,你们抬着个藤椅做什么?”
下人道:“这……是客人说的,如果五少爷身体不适晕倒了,就把他抬到前厅,客人说一定有法子给他医治。请快些就是。”
这意思明摆着就是说,装晕装病都没有用,就算是人死了,尸体也得抬出去会客。
纪母觉得这话仿佛有哪里不对,但万万想不到一向胆小乖巧的纪蓝英能闯出来什么大祸,便道:“那也别换衣服了,莫让客人久等。蓝英,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