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着左右同在一个院子里,也费不了自己多少脚程,当然,更是因着明白了他的心思才应下的。
他定出这么个规矩,无非是想自己也能偶尔去寻寻他,这不特意替自己连借口都想好了,彼时,便只拿了一本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吃罢晚饭洗漱完后,她便倾身靠在榻上,盖着小锦被,烤着暖盆看着话本子。
不料这话本子里头的故事果然如他所言精彩得很,看得她欲罢不能,迟迟不舍得放下。
听到房门处传来的吱呀轻响,迟疑着从册子中抬头看去,见着秦子钰先行探进头来,一眼瞧见了她也颇有些意外,却还是轻手轻脚的进了门来,返身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还未睡?”往常这个时候,她早便歇下了,至于他为何这么清楚,自是他时常夜探香闺,便是她静静睡着,他只来瞧上那么一眼,便觉得安心。
人还未到自己身边,他偶有几回总觉得心慌,以至于后来便养成了习惯,隔三差五的就来看看她的睡容,方能安心的回去睡觉。
“还有几页,我想看完了再睡。”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却见他也未在自己身旁入坐,而是径直往内侧的居室去了,目光不由随着他入内,“你做什么?”
“我啊,来帮你暖被窝啊。”他到了床畔,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开始脱靴子。
她轻笑了一声:“不必了,夏蝉给我塞了两个汤婆子呢,暖得很,你少拿来做借口往我屋里跑。”
她还不晓得他心思啊,若不是手里的话本子,她早便睡下了,他这时候来,还暖什么被窝,不来同她抢被窝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
“汤婆子哪有我好用啊,不如你试试!”他说着,已甩下靴鞋,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她瞧不见他的脸,忍不住放下书册,起身走了过去,见他靠坐在床头,双手放在被子上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亦忍不住笑了笑。
忽又想起自己吃罢晚饭站于院中时,问过吴来他在做什么,吴来却说他去了暄竹院,便好奇他去秦夫人那里做什么。
“适才你做什么去了,竟不在院子里头。”
说着,她在床畔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道。
他见状,坐直了身子,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因着她方才一手执书,难免有只手凉凉地,此时被他暖哄哄地大掌覆着,很是受用,也就静静地由他握着了。
“方才我去见了父亲,与他说了今日我们提到的那些事儿。还有,其实我今日未曾同顾景尘提及的是,昨日我收到了另一封顾辞镜的书信。”
她静静听着,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信中不止提及如今军中粮草兵械紧张一事,还提到了秦子让之死。”
她挑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晓得秦子让之死又将翻出了什么风浪来。
“他在查探军中奸细之时,无意中发现了昔日有人于军中给秦子让下毒之事,顺藤摸瓜之后,发现季安确有害死秦子让的嫌疑。”
季安此人,赵清允还记得一些,正是此前被顾辞镜顶替下来的那个原本挂帅出征之人,而此人身涉通敌叛国之罪,也不晓得如今查清了不曾。
“这毕竟是桩大事,我便同父亲商量了一番,查与不查,总还是需要他做主的。”
赵清允点点头,暗自琢磨着秦怀安又怎会隐忍不查呢。
毕竟是自己辛苦栽培长大又寄与厚望的长子,如此不明不白死于非命,心中定然愤恨,如今寻到了丝仇人的踪迹,怎可能轻歇放过。
或许将事情查个水落死出后,秦夫人她也就能放下对秦子让的惦念了。
“虽说我自幼与他不大对付,他处处强我一头,叫我十分憋屈,然毕竟是同胞兄弟,便是再不喜他,我也不想看着祖母与母亲因着他而伤心伤神,如此,我亦会伤心难过。”
难得的,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伤神之色,眉眼间的那抹暗沉,叫她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往日看他满口的不在乎,可终究一母所出,血脉相连,又如何能轻言舍弃呢。
“你也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想祖母她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待再过上几个月,她们定能放下此事的。”
嘴里虽如是说着,然她也不晓得到底她们要过多久才能释怀,秦夫人顷注了半生的心力在这个儿子身上,哪晓得临了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着,且又是尸骨无存。
将心比心,若她是秦夫人,只怕没个一年半栽的,也确难从伤怀之中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未曾安慰过人?”
赵清允正出神想着,忽听得身旁的人问道。
她一愣,不明所以,只呆呆地应了一声:“啊……”
“我如此的伤心难过,你不应该抱抱我,亲亲我吗?”
忽听他说出这般厚脸皮的话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讪讪地望着他道:“我着实未瞧出来你难过到需要我抱你的地步。”
而她,实在是小瞧了他的厚脸皮:“我身为男子,未让你瞧出来只是隐忍罢了,其实我是很需要你抱我的。”
“哦,是么,那你且继续隐忍着吧。”说罢,便要站起了身来。
只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她一起身,又被他拉着坐了下来,扭头对上了他嬉皮笑脸不甚正经的模样,叫她颇为无奈。
他果真是正经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啊。
“你别走嘛,我还有一事未说呢,你听了,定然高兴。”
眼下她对他口中所谓的高兴之事也很是怀疑,兴许是他高兴,予她未必是什么值得高兴之事吧。
“我同父亲提及工部之事时,才晓得经了我那事之后,父亲对王今元也起了疑心,一直暗中调查着,不料还未曾寻出什么重要线索,倒是让他查到一个消息。”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了下来,只望着她耐人寻味的笑。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秀眉:“什么消息,你再不说就给我出去。”
听了这般软叭叭毫无威胁之言,他笑了笑,倒也不敢再吊她胃口,直言道:“父亲查到,兴许沈风眠的妻儿还在人世。”
“什么,已有他妻儿的下落了吗?”
她喜出望外,着实没想到沈风眠等了二十多年一直不得的消息,只短短数日,便让秦怀安找到了?
“他们在哪里?”
“你别急。”看着她一副又急又喜的模样,还当真有些叫他吃味了,“消息还未确实,具体二人在何处,也还未查到,等有了确切消息,我即刻告诉你。”
“还未查到下落啊。”她微微有些失落,然转瞬又眉开眼笑,“无妨,有消息便是好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家三口便能重逢了。不行,我需写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着,又要起身,却再次被他拽住:“你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现在急于告诉他做什么,若是消息有误,岂不是要让他白高兴一场,还是寻到下落,介时一并告之他的好。”
她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仍是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
若不是自己在京都,沈风眠远在千里之外的瑞阳,不然她早便跑去寻他了,管他眼下是什么时辰,这可是桩天大的喜事啊。
“可你说,他们母子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未去瑞阳寻他呢,是他们不晓得他在瑞阳么?按理也不应该啊,沈风眠江南圣手的名号,便是连京城都有传闻,他们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听到啊。”
想着想着,心中又起了疑心,隐隐觉得若不是他们母子出了什么意外,便是秦怀安的消息有误。
如此一想,适才的欣喜又渐渐被忧虑所替。
“清允,你不觉得你关心沈风眠太多了吗?”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听得有些不悦地声音传来,转头看到他略有些阴沉的脸,她不由笑了起来。
得,这位大少爷又醋了,似乎每回一遇上沈风眠,他便挺爱吃醋的,可明明沈风眠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算起来,他儿子的年纪都要比她大上许多呢。
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一天到晚尽喝醋。
“好了,他怎可能与你相比呢,还不是人家救过我一命,后来又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想寻个机会报答他嘛,若能帮他寻到妻儿,这些恩情=便可一次还清了,兴许他还要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