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
陈宁云没有说话,可程纤的目光却落到了他手中的匕首上。
“哈……哈哈你……要杀本宫……好,来得好……杀……杀了我!”
陈宁云不由得握紧了拳。
“母妃,我有事问您。”
“问我?”程纤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全靠太医院的猛药吊着一口气。
“对,”陈宁云看了安坤的人头一眼,“我弟弟……是怎么染上瘟疫的呢?”
“哈……”程纤僵硬的转动着眼珠,未愈合的伤口中又流出血来,“你来就是问这个……原来如此,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钱家的狗崽子……养不熟,这么大点……鬼精一般……”
“母妃,”陈宁云朝程纤走近了一步,“是安坤出的主意吗?”
“你想知道……本宫偏偏不说。”
陈宁云沉默了一会:“难道,母妃不想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程纤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他如何了……是不是在和宁妃那个贱人鬼混?”
“是。”
“你说什么!”
“儿臣说——是,”陈宁云又重复了一次,“我去拜见过父皇了,宁妃随侍左右,不忍分离片刻。”
“你撒谎……你撒谎!”程纤用了最大的力气嘶吼,可发出的声音却低得让人难以听清。
“父皇很好,宁妃也极好,儿臣还见到了五皇兄,父皇考究了他的学业,很是夸赞了他一番呢。”
“胡说……不可能……不可能……”
“母妃为何不信,”陈宁云道,“男人本就薄情,母妃以为的以进为退不过是给他人可趁之机。父皇一向很喜欢宁妃娘娘的啊,只是过去碍于母妃的脾气罢了。您在皇寺的这些日子,说不定父皇就越发体味出没有您的好处了呢?”
程纤怒目而视如同地狱恶刹,陈宁云低下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母妃……您真不该拿我和宁中当棋子,他们说得对,我是认贼作母了。”
程纤发出尖利的嘲笑:“我的好孩儿……好孩儿……这就后悔了。母妃告诉你……你同胞弟弟就是死在你的手上……那道符还记得吗,是你……你非要他带上的……哈……哈哈……”
陈宁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他将它慢慢抽出,烛火映照着锋利的刀刃反射出点点寒芒。
“对……杀了本宫……快杀了本宫!”
陈宁云不知道怎么杀人,可他在皇寺时见过不守规矩的僧人偷偷宰鸡。
那把小臂长的匕首毫无阻拦的插进了程纤的脖子里,她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陈宁云跄踉着倒退两步,然后呆呆的看着死不瞑目的程纤,他没有将刀再**便转身飞快的跑了。
一头扑进墙角的洞口时,陈宁云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咬住袖口不肯发出声音,就这么趴在那儿畅快的流了会泪后才开始缓慢的朝外爬。
洞小,陈宁云像条虫一样挪动着往外钻,可等他好不容易钻出去,抬头一看——不远处,周轩正提着灯笼看着他。
“你!”陈宁云一惊。
周轩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他身后的跟班太监立刻就跑到了沁芳阁前门。
过没一会跟班太监回来了,只回了两个字。
“死了。”
周轩便叹了一口气,他走过来牵起陈宁云血肉模糊的双手看了看,然后开口说:“殿下不该这样心软,娘娘的气没出完,您就让贵妃提前去了,她心里如何好受。虽说是母子,可心里的嫌隙不就是这么一次次落下的吗?”
陈宁云猛的收回手,色厉内荏道:“不用你管!”
周轩轻笑一声:“对不住了殿下,以后……直到您能做主的那一天奴才都得看着您、管着您了。”
陈宁云胸口起伏了两下,却仍旧忍不住问:“本殿下要哪天才能自己做主?”
这试探如此幼稚,可周轩的眼中却浮起欣赏。
他似笑非笑模棱两可的说:“这就要看殿下的了。”
第90章 苟且偷生*
陈甫的确和宁妃在一起,他们被软禁在承乾宫中,出不去也见不到外人。
偌大的承乾宫就是一座华丽无比的监狱,里面的人只能扒着窗户痛苦的嘶吼却不会有任何人为之动容。
“毒妇……贱人……她是要饿死朕……贱人……贱人……”
宁妃倒不饿,每日到时辰就会有人带她出去用膳,那也是她唯一能出去的机会。她死气沉沉的躺在贵妃椅上,目光麻木对皇帝的抱怨充耳不闻。
“贱人!”陈甫忽然对着她大骂,“你和钱云联手害朕,你们想饿死朕再对外说朕暴毙是不是?你们做梦……做梦…… ”
张蓁蓁心烦的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贱妇……”陈甫一下扑到她面前双手拎起了张蓁蓁的衣襟,“你说朕有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密谋害朕?!”
张蓁蓁烦不胜烦,一把推了过去。
陈甫已经两天没吃饭,饿得手脚酸软,大意之下竟然被推倒在地。
张蓁蓁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我劝陛下省省力气,钱云恨您恨到了骨子里,你拆散人家棒打鸳鸯,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陈甫猛地抬起头来:“卫青林……对……一定是钱家和卫家勾结了,贵妃说得对就该下死手铲除钱家,不然打雁不成被琢眼……朕真是后悔啊,当初……当初就该直接处死钱凤英,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张蓁蓁嗤笑一声。
这时候承乾宫的门开了,张蓁蓁赶忙跑过去。
“到用膳的时候了吗?”
进来了两个太监将她赶到一边,接连又进来了十数宫人,到最后钱云来的身影才慢慢露出来。
“贤妃!”
“贱人!”
这两声分别是张蓁蓁和陈甫叫的,张蓁蓁一下扑到钱云来脚下。
“贤妃,放我出去吧,我对你没有威胁的,玲珑塔边我也很配合啊……”
钱云来低头看着脚边的美人挥手让太监将她扶了起来。
“到用膳的时候了,宁妃先去吧,其他事等本宫忙完再说。”
“但是……”
张蓁蓁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太监们已经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去了。
承乾宫的房门被关上了,钱云来俯视着跌倒在地上的陈甫。
陈甫看着钱云来目光中有极力掩饰的恐惧和慌张。
“你……你想干什么?”
“臣妾能干什么呢?”钱云来对他笑,“你毕竟还有着皇帝的名分,若是轻易将你除去朝中必然又生波澜,到时候无数跳梁小丑出来犬吠可有得臣妾头疼了。”
陈甫双手撑地艰难的爬起来,他警惕的盯着钱云来慢慢走到桌椅旁坐下。
“你知道就好。”
“陛下可是饿极了?”钱云来问。
陈甫咽了下口水:“你这毒妇,还想干什么?”
钱云来亲手端上了一个银碟,碟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薄如蝉翼的肉片,鲜红的汤汁浇在上面热气腾腾引人垂涎。
“臣妾想陛下也饿了好几天了,再饿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便亲自来瞧瞧您,更带了这珍馐美馔,陛下快用吧。”
陈甫腹如鼓鸣,目光一刻也不能从摆放在桌上的菜品上移开。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难受到就是钱云在他面前摆上馊了的饭菜陈甫也能吃得极香,更别提还是这样的美味。
可是陈甫不敢动,他疑神疑鬼的看着钱云。
“你想毒死朕?!”
钱云来嗤笑一声,她坐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衣袖:“陛下……若是我想杀你,这里哪个人会阻止我呢?你要是不想吃,也可……来人!”
钱云来的话音未落,陈甫已经抓起了肉往嘴里塞去。
钱云来厌恶的看着他:“陛下这样,和一条抢食的狗有什么区别?”
陈甫充耳不闻,只顾埋头苦干。
“陛下还记得我的父亲吗?”钱云来忽然开口问他。
陈甫一愣,钱威年他自然记得,这位当年举足轻重的大将无论是在朝中还是边关都是大名鼎鼎,和边寇打得最厉害的那几天甚至有人知钱大将军而不知皇帝。
“很多人说我父亲功高盖主,也有很多人劝父亲当急流勇退……”钱云来慢慢陷入了回忆,“可他退得下来吗?我未入宫时就很少有机会能看见他,可他是个好父亲,就是太好了,所以将我宠得忘了形。那些年……真是我最快活最开心的日子了。父亲在时国家形势尚能支撑,内有张宸生外有钱威年,这朝廷怎么能够变成现在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