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如此?”
他垂眸望着她,方才强装的冷漠在那一声疏远的“侯爷”之下,早已支离破碎。
余小晚哪里敢看他?
她怕她只看一眼便会不忍,会再次撒谎只为换他片刻安心。
可是她不能,谎撒到今日,也该到头了。
她垂着头,心乱如麻,明明早几日便想好了说辞,此时此刻,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该如何说起?
又该从哪一桩说起?
“侯,侯爷……”
“别叫我侯爷!”
“……”
除了侯爷,她还能唤他什么?
晨之?
似乎已不合时宜了。
他如今是准驸马,而她是欺骗他的小丫鬟,想来他也不想听她再那般亲昵的称呼他吧。
左思右想之后,她只得唤了声最常见也最不容易出错的尊称。
“爷……”
按在她肩头的手掌,瞬间收紧!
采琴肉身娇小,肩窄如削,这一下当即疼得余小晚蹙起了眉心,却强忍着不愿哼出一声。
“我不是爷!”
“……”
余小晚不知该如何称呼,干脆不语,幸而耶律越也没再纠结称呼的问题,只紧追着问道:“为何如此?”
余小晚依然不敢抬头,不敢看那双清透如水的眸子,只垂眸回他。
“奴婢,奴……”
“‘我’,自称‘我’。”
从来都是谦恭有礼不知任性为何物的耶律越,初次的任性,竟是为了这无谓的称呼。
余小晚微叹了口气,再度开口:“我,我不知你问的是哪一桩事?”
头顶随即传来耶律越自嘲的低笑:“果然是谎话说多了,竟不晓得被揭穿的是哪一桩?那便先从那宝蓝钿子说起吧?”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是掩饰,她也不想再继续巧言令色哄骗耶律越,横竖他是要娶了公主的,与其让他惦记着她,娶得万般不愿,不若让他怨恨她,他也好过一些。
余小晚阖上眼,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是清楚的很吗?圣上已直言,那宝蓝钿子是我夹了口信,让一对赶车的夫妇给公主送来的。”
“你为何要如此?”
“自然是怕死,也不想颠沛流离的逃亡。”
“呵——”耶律越讥讽的笑声,残破的让人心碎,“你说你怕死?当日为我盗令牌,中禁药,伤腿断骨,还穿胸一箭,受尽折磨,醒来都未说一个怕字!如今你说你怕死?”
余小晚紧闭着眼,反驳道:“就是因着当日受了太多的苦楚,这才晓得戏本里演绎的那些才子佳人私奔的折子,都是骗人的!无论如何,戏本里的小姐好歹不必担忧性命,可我呢?我还要时刻忧心脑袋搬家!我才不过双十有二,我还不想死!”
这一通话下来,耶律越沉默了许久,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没有放开她,竟将她按得更紧了几分。
余小晚觉着就这般被他按在门上说话十分不妥,可又不敢开声置喙,只得权且忍下。
“好!就当你是怕死!那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为何偏要瞒着我自作主张?”
“我,我怕你不允。”
“好,就当你是怕我不允,那你在大殿之上,为何突然求旨赐婚?!”
“我……”余小晚狠了狠心,回他:“公主心仪于你,而你,你又心仪于我,我怕……怕长此以往,被公主察觉,小命不保。”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耶律越的低笑声,明明是笑着,可那笑声却饱含心酸,悲切蚀骨。
“好好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命舍情,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那日你自马背摔下,痛呼腰疼,是真,是假?你要我弃你而去,独自逃走,是真,是假?你在那林中,那般情真意切的亲吻,又是真,是假?!”
这最后一句,大抵才是耶律越真正想问的吧。
余小晚能如何答?
继续安抚,让他宽心?
宽心也不过是一时,他终究是要娶公主的。
长痛不如短痛。
余小晚勉强忍住胸中闷痛,强迫自己残忍地回道:“全是假的,我呼腰疼是为了让你……赶走马。我让你弃我而去,是知晓你为人纯良,越是这般说,你越不会如此。我……”
余小晚顿住,咽下险些没忍住的哽咽,继续道:“我吻你,不过是想阻了你的脚步,让时晟早些捉到你。”
话音未落,肩上一松,下巴突然被箍住!
余小晚一惊,本能地张开了眼。
窗在门边,门后正是暗影之处,耶律越全身都混于其间,眉目幽暗,琥瞳悲切,如玉的面容染了乌色不复温润,就连那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衣仿佛都蒙了尘。
他箍紧她的下巴,第一次这般强硬地让她抬起头,强迫她与他对视。
“你步步为营,屡屡算计,都是为了让我重入虎穴?”
余小晚心头一颤,被那眸底的悲凉,更被那哀痛到近乎绝望的泣音所震撼。
好痛!
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处,仿佛正被这世间最尖锐的利刃凌迟着。
她心痛欲死,却痛不过耶律越之万一。
十五那夜,他亲手舀给她的汤圆仿佛还在口中,他拿她当仅存的唯一的亲人,她害他失去一切也便罢了,竟还如此残忍地彻底背弃了他!
他的心,该有多痛?
与其让他痛,不如让他恨吧。
让他恨她,恨到恨不得亲自手刃了她!!!
这样,他便会轻松了……
“对,没错。其实我本不想随你逃走,不过是怕你独逃之后,所有的罪责还要我替你担着。无奈之下,才不得不紧随着你,再设法重回公主府。”
“你说……什么?!”
琥珀色的眸子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是说,从最初,就是陷阱?”
余小晚不敢再看他,她已经有些动摇了,赶紧闭上了眼。
“对,就是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几日安稳日子,我不想再颠沛流离,我……”
话未说完,箍在她下巴的手陡然收紧,不等她吃痛出声,唇上瞬间压上一抹混着咸涩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又是一更,嗯……
为表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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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5)
余小晚惊呆了。
肩头被按着, 下巴被箍紧,两腮更是捏得生疼,可她已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唇上近乎暴躁的亲吻。
那唇好烫, 舌尖更是像刚从开水中烫过一般,灼热的让她心碎。
她颤巍巍地张开眼,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如玉面容,耶律越双目紧闭, 长睫轻颤,毫无章法更无半点技巧的吻着她的唇,像是溺水垂死之人拼命攫取着最后一点空气,急切、焦躁、如痴如狂!
余小晚被他一路痴缠, 含吮噬咬, 辗转无度, 耳旁灌满了彼此短促的呼吸与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含糊水声。
春日晨起,小屋门后, 躲在暗影之中痴缠的两人, 仿佛背世偷|情一般, 明明银靡旖旎到了极致,却偏偏让她生不起半点孟浪的心思。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望着他紧锁的眉心,带泪的长睫, 还有那眼下晕着细碎微光的清透水痕。
心, 刀绞般的痛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泪载满悲凉, 一路淌至他的唇角,涌入他的唇舌,混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也浸透了她的心。
他按压在她肩头的手渐渐松懈,一路顺着她瘦削的肩头滑过手臂滑至她温热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余小晚抬手,想推开他,可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不忍也不舍打破这最后一点残破的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已被他吻得隐隐发麻,小院中隐约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采薇的喝令。
“快快快,都快些准备,稍后公主与时将军一同回府,院中犄角旮旯的,半点脏污不准有!采莲,快去火房吩咐下去,午饭要按宫宴规制,一十八碟一十八碗,热菜凉菜荤汤点心,一样都不能少,快去!”
又杂七杂八地吩咐了许多,采薇这才又喝令一小厮道:“你,随我来,公主新近帮侯爷置了身新衣,上头的仙鹤可是公主亲自绣上的,你给侯爷送去,嘴皮子活络点儿,若待会儿午饭时侯爷能穿着过来,公主定会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