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又过了几日,耶律越也曾过来探望过她,幸而她的卧房是在公主院中,他若来,必有人相陪,大多时候还是公主本尊,她便全程垂首,避开他的视线,耶律越碍于旁人在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日是沐修结束的前一日,余小晚昨夜便听采薇说起,耶律越要陪公主一同出门踏青,待他们离府之后,她这才梳洗整装,踏出了卧房。
公主不在,府中她一人独大,就连当日还能压她半头的老管事,如今也得在她面前低头。
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小丫鬟,居然能得皇上亲赐六品封号,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恭贺声。
余小晚本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下反而更烦闷了。
她敷衍着冲那些人颌着首,心不在焉地随意逛着,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耶律越的竹园。
起先她并未注意,不过一个抬眸,瞟到那清修雅致的“竹园”二字,立时惊得她汗毛直竖,本能地转头便跑!
跑出去好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耶律越不在府上,她何必还要这般惊慌?
稍稍稳了稳心神,她回眸望了一眼那虚掩的院门,整颗心不受控制的跃动着,突然很想进去看看。
耶律越出门踏青,他的小厮必然也跟着去了,竹园无人,看看也没关系的。
看看吧?
看看吧!
余小晚很快便做好决定,推门入园。
再入竹园,望着半院幽篁,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
半月前这竹林还是一片枯槁,不过短短十数日,已然竹叶青青,满眼苍翠。
少了她熟悉的白雪枯竹,所有的一切都有些陌生。
她随手掩上院门,沿着碎石小路,缓步到了厢房前,推门而入。
房内陈设一如往昔,熟悉的安心,总算让她稍稍好受了些。
她四下望着,素手一路划过。
耶律越常坐的太师椅,常用的茶盏,常趴的案牍,还有他那白玉般的手指经常把捏的狼毫、砚台、镇纸……所有的一切。
最末,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卷卷堆成小山的画卷上,想象着耶律越伏案挥毫的画面,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信手翻了翻那幽篁卷筒,记得当日离开之时,这卷筒中的画卷还松松散散的,如今再看,却已塞的满满当当,显然是耶律越近几日方才画的。
她抽出一卷来看。
红梅傲雪。
再抽一卷。
雪梅留香。
再一卷。
凌寒独自开。
再……
梅,全是梅!
满筒画卷,居然都是梅!
这一幅幅梅少有画完,大都只画了一半,有些是丹青,有些是水墨,然而不管是何画法,都是梅,都无题词,更无落款。
梅?
是为……公主所画?
余小晚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胸口闷痛,最后抽出了卷筒中仅存的那寥寥几幅画卷。
没有意外,依然是梅,是梅,还是……
她的视线顿住了。
新展开的这副丹青,极美。
几蔟梅枝交错横斜,点点红梅零落如雪,梅花树下,一张琴案,半角蒲团,青铜香炉有之,袅袅青烟有之,甚或是不合时宜的竹笛亦置于了案上,却独独没有那该有的琴。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落款,白晨之。
是白晨之,不是耶律越!
余小晚盯着那落款望了许久,再看那日期,竟是昨夜凌晨所画。
她突然越发的喜欢起这副画来,她甚至觉得,这是耶律越画给她的。
不管是与不是,她都想将它带走。
可她连单独面对耶律越都不敢,又如何有勇气去问他讨要?
思前想后,她鬼使神差的将那画细细卷了卷,不问自取,揣入袖中。
孔乙己有云:窃书不能算偷。
这可是鲁迅老先生的原话。
她这窃画也不能算偷!
不算偷不算偷!
刚放好其余画卷,便听园中传来脚步声,隐约还有小厮的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标准的一更……
ε=(?ο`*)))唉
谢谢□□ile宝宝的雷~(づ ̄3 ̄)づ╭?~
第11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4)
“啊啊啊, 真是!难得侯爷与公主一同踏青,怎的偏偏赶上时将军回宫复旨,还非让咱们公主也进宫面圣!”
小厮的声音过后,便是耶律越淡漠如水的嗓音。
“莫要妄议圣上。”
小厮吐了吐舌头,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那侯爷便歇着吧,小的去挑担水来,待会儿给爷沏壶新茶。”
小厮的脚步行到一半便调转了方向, 挑起院中的水挑离去,耶律越也未多说,依然稳步而来。
余小晚瞬间慌了神。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扫视了一圈儿,外室根本无处可躲, 只得快速地挪进了内室。
刚闪身进去, 身后便传来了推门而入的咯吱声。
余小晚赶紧回身扫了一圈, 貌似只有床榻下能躲,这会也顾不得脏不脏, 先躲起来再说!
床榻之下, 果然很脏, 厚厚的灰尘,还有成片的蛛网。
耶律越果然是太过温善, 下人们个个都不怕他,洒扫的竟这般敷衍, 看她回去之后不好好教训教训那懒惰的皮猴!
这厢正替耶律越忿忿着, 那厢却听吱呀一声, 卧房门推开了。
隔着素色的床帏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布履缓步而来,停到了床边,坐下。
稍倾,布履褪掉,床板咯吱吱响了几下,耶律越似是躺下了。
余小晚微有些诧异,她躲到床下不过是做贼心虚,其实并未料到耶律越竟真会回房安歇。
毕竟这会儿还是大晌午,平素这时辰耶律越都是在外室阅书或是丹青,偶尔也会出去散步,总而言之,除非病弱,否则,根本不会躲在榻上荒废时光。
难不成……他身子不适?
余小晚心中惴惴,正胡思乱想着,便听上面传来一声轻叹,随即,床板动了动,耶律越翻了个身。
过了片刻,又是一声轻叹。
待叹到第三声时,上面一阵响动,刚躺下不多时的耶律越竟复又坐了起来穿上布履,迈步出了卧房。
余小晚竖着耳朵听着,依稀间听到厢房门也开了,随即院中似乎也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耶律越出去了?
余小晚赶紧爬出床底,先悄悄趴在卧房门边听了听。
没甚动静。
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外室空无一人,耶律越显然是真的出去了。
余小晚一路提心吊胆地离开了竹园,怕回去路上再不小心撞上耶律越,还特意绕了小路。
待终于迈进了公主小院,推门回了自己的小窝,她才趴在门板上,勉强松了那口提了一路的气。
天呐天呐!
坏事果然做不得,分分钟都能吓死人。
待终于喘平了那口气,她这才转过身来,甫一抬头,正撞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
耶律越!
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耶律越!
“回来了?”
耶律越正襟危坐于桌前,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冷的近乎结冰,那讳莫如深的琥瞳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盯着窥伺了许久的猎物。
“!!!”
余小晚瞬间三魂吓走了七魄。
转身就跑!
这是本能,完全的本能。
不等她拉开门,耶律越一个大步上前,猛地按住了门板!
梆!
刚打开一点的门,重重地合上。
“一见我便跑,看来是亏心事做的多了。”
余小晚紧张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心脏狂跃,如鼓擂动,震的她太阳穴嘭嘭直跳。
身后,耶律越的声音依然冰冷,冷得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不说话?既敢做,为何不敢说?”
“我……我……奴婢见过侯爷。”
余小晚觉得自己真的吓疯了,竟拽着门把手,冲着门福了福。
她真的很怕耶律越,比怕时晟还怕的多的多!
对时晟,她顶多是怕他上演全息暴力游戏,辣她眼睛。
对耶律越,她却是满满的愧疚与心痛,与其说怕他质问,不如说怕他伤心。
“侯爷?”
耶律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淡淡的响在耳际。
他松开按在门板的手,扳过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按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