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八目眦欲裂,他没想到,真有人敢这样伤他!脸上黑了又紫,紫了又黑,最后变成一个扭曲地表情,用野兽一般嗜血的眼神盯着陈浣纱,一字一句道:“你够胆!说吧,你想如何?”
陈浣纱毫不怀疑,如果这人双手能够挣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了自己。但她没有丝毫畏惧,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声音低沉却冷静:“我想如何?是你们想要如何吧?我不管你们是受谁指使,也不管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今日是你们无理在先。我的要求是,赔偿酒楼所有的损失,然后从酒楼滚出去!”
熊八脸色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目前年纪虽幼却似乎一身胆气、毫无畏惧的女娘,在心中冷笑一声,暗自发誓要记得这份耻辱。他黑着脸偏了下头,身后一个男子马上上前道:“熊爷?”
“照她说的办。”
他用怨恨的眼睛扫视了酒楼里的每个人一眼,然后缓缓道:“回去拿银子,一定要带够,带足。”
那人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离去。
熊八动了动被交缠起来的胳膊,对周斌阴笑道:“现下可以松开了么?”
周斌只当没有听见。
陈浣纱一语不发,直到趁乱溜出去的燕小丙再度溜了回来,在她身后低低交代了一句,陈浣纱才抬起头对周斌使了一个眼色。
周斌把手一松,脚一收拢,稳稳站到陈浣纱身边,警惕地盯着熊八等人的举动。
熊八缓慢地仔细地把周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把视线移到陈浣纱陈善的脸上,然后出人意料地退了几步,站到那些男人之间,没有再说一句话。
陈善却是浑身一抖,在熊八看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好像处在一条毒蛇阴冷的视线下,让他不由得身心战栗。他担忧地看了一眼陈浣纱,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了。”燕小丙轻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是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皂衣钢刀的捕快们快步跑了过来,领导的正是汪先重。
陈善心中一喜,心道救兵来了。
打叠起精神迎上去,嘴里道:“汪兄弟,可盼着你们来了。这里贼子作乱,打砸我的店铺,打伤了我家小二们,还请你们帮我做主啊!”
“哦,是吗?那我现在就给你做主……”汪先重冒着油光的紫红脸皮上扯出一抹笑,倏然对着陈善的腿弯就是一下,一脚踩住跌在地上的陈善,一面大声道:“把这黑店东家并伙计们通通给我
抓起来!”
第20章 反口
哪怕陈浣纱多活了一世,也没料到变故会发生得这么快。
周斌近在眼前,但他的动作却被飞速上前的熊八拦住。熊八阴狠毕露,一双胳膊铁钳也似,拼力挡在他面前。同时其余的捕快也围上来,钢刀直指与熊八的人缠斗起来的酒楼伙计们。
陈浣纱想抢过去扶起陈善,却被汪先重用刀鞘抵住:“小娘子,你想抗法吗?”
陈浣纱蹲在他身下,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极力忍住怒火,道:“汪捕头,有话好说,请先放了我爹爹。”
“叫你们的人都住手。”
陈浣纱回头扫了一眼,周斌回了她一个眼色,收手回身同时大喝一声:“都住手!”曾术等人立刻停下来,站回陈浣纱身后,形成半包围之势。
陈浣纱道:“现在可以放过我爹了吧?”
汪先重把刀别回腰间,脚下一抬,陈浣纱急忙把扶住陈善。
陈善悴不及防之下被踢倒在地,膝盖磕得极重。好一会儿才忍过那阵痛楚,在陈浣纱的帮助下站起身来。
父女两对视一眼,均知事情不妙。
陈善强挤出一丝笑,恭恭敬敬请教道:“汪捕头,不知我到底犯了哪条法令?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你海涵。”
汪先重还未答话,熊八已经一声大笑:“哈哈哈,你不知道,爷爷我来告诉你。”他阴森森的目光恶狠狠地黏在陈家父女身上,嘲弄道:“桂芳酒楼贪财求利,在酒菜中下毒毒害百姓。用腐坏脏污食材售卖于人,人证物证俱在,捉拿你们,自然是为了归案,还咱们受害者一个公道。”
陈善不可置信,连连辩解道:“汪捕头,不要听信他的一派胡言。明明是他们借故滋事,构陷我们,请你为我们做主啊!”
汪先重却冷笑一声,道:“陈掌柜,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有职在身,自然要秉公办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就算想帮你脱罪,你也抵赖不了啊。”
说着,对衙役们使了个眼色。衙门里手里枷锁铁链叮当作响,立时就要往陈善身上套。
陈善已经急道:“汪兄,你昨日还……与我称兄道弟,跟我保证有你的面子在,酒楼必定无事,今日怎么反口无信了?”
这话一出,汪先重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脸色却黑了。他以看傻瓜的表情看着陈善,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口中冷喝道:“胡言乱语之辈,给我堵住他的嘴!”
陈浣纱一把挡住陈善,喝止道:“慢。”
她直勾勾看着汪先重,却只看到对方冷酷无情的一双眼睛,里面有一种被拆穿面目的老羞成怒,陈浣纱知道,指望这人良心发作是没戏了。但她不可能就这样任他们给把自家当成罪犯带走。
她一字字条理分明,理直气壮驳斥道:“汪捕头说我家毒害客人,滥用食材,非法牟利,只是听信一面之词,并无证据。若说他们是人证,我也可以说是他们在借故闹事,讹诈我家;若说这些酒菜是物证,他们吃了为何却没事?再说桂芳酒楼食材用料极严,来源均有记录可查,厨房里更是严格按照卫生标准来做,你们随时可以查验。这个物证,又怎知不是他们故意诬陷?”
陈浣纱哂然一笑:“桂芳酒楼开业两月来,凭的绝对是真正的厨艺。在百姓们心里已经有口皆碑,何必要在饭菜里做手脚,自断生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不会去做,何况我们开楼迎客的商人呢?这个罪名错漏百出,这样定罪如何能服众!请汪捕头还是先调查清楚了,再来拿我们也不迟。”
汪先重实在没想到,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女娘这么口齿如此伶俐,胆色也大得很。谁不知道这罪名蹊跷?只是……汪先重扫了一眼宽敞的大堂,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的神情,却很快被贪婪所取代,他只轻笑了一声,轻蔑道:“这番狡辩留着到公堂上与县太爷喊冤去吧。本捕头做事,还不用你一个女娘来教!把陈善,还有这些胆敢拘捕的刁民们给我了拿了!”
他威胁道:“小娘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的好,不然,我只能连你一起拿下了。”
锁拷加身,陈善急道:“汪先重,你……”被他一个眼神威吓过来,陈善只好转而向陈浣纱道:“浣纱,你娘她们……”
陈浣纱安抚地对他点点头,道:“爹爹,你先别急,我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的。家里我看着,你放心。等会我就会去求见县太爷。”迎着汪先重不屑的目光,陈浣纱一字字严肃道:“汪捕头,虽然你拿了我爹,但如今官府未定案,他只是疑犯,马上,我就会证明他们是清白的。你执法多年,肯定比我更懂这其中关节吧。”
汪先重只是为财,认真说来与陈善也没仇。他只是看了陈浣纱一眼,做了个手势,带着捕快们走了。
熊八一行走在最后,不怀好意道:“想伸冤?我会让你看看八爷的手段!”说着把身边桌椅一踢,扬长而去。
陈浣纱一个人站在大堂之中,紧皱着眉头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她倒不担心陈善会多危险,这些人的目的她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打酒楼的主意。在酒楼没有交出去前,陈善是不会有危险的,但受不受苦就难说了。
说到底,是她疏忽了。陈浣纱握紧了手,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陈善救出来。
陈娘子晌午之后让洛行书驾车送去雪苑书院了,这会儿只怕也该回来了。陈浣纱把酒楼排板合上,把酒楼关了,收拾了柜上的银子,去了后院。
正在准备,曾源回来了。
今日是与肉铺、粮铺、油铺约好的结账的日子,平日里一般是各铺的伙计们上门收债,因为陈浣纱想着要多了解市场行情,开发优质的合作商,因而让曾源带着两个伙计一块上门去会账顺便考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