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岐微笑道:“浣纱妹妹不必这么客气,你信我,荣幸之至。”
陈浣纱也就不客气了,从袖里拿出两张写着字的纸,递给齐长岐道:“这一份是原先的旧方子,这一份是新的方子和制作步骤。”
齐长岐先是淡淡看着,看完第一份,心里不禁对她生出了一丝赞叹,这样的药膳方子,要想出来可不简单。等看到第二份,一直淡然的俊容也不禁一肃,惊叹道:“好法子!”
陈浣纱心知他一定是为上头所记载的蒸馏提炼之法所惊奇了,但面对齐长岐探视的目光,脸上还是配合的表现出一些羞涩。
齐长岐赞道:“妹妹这法子真是妙极。我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听闻过,妹妹是从何处得来的?”他没问她是怎样想出来的,是料定这样思虑周全的提炼方法不是一个深闺内的女娘能想得出来的了。
陈浣纱一副懵懂不知的表情,无辜道:“长岐哥哥是说这蒸馏提炼之法吗?我也不知,只是昨日间一梦醒来,心里头就自然浮起了这些东西,我觉得似乎有些用处,但不知能否实行,想着写下来请齐世伯看看,若能用便好,不能用,也无妨。怎么?长岐哥哥觉得这法子好吗?”
齐长岐脸上稍显得激动,但很快又控制住,一双清亮的眸子含着深意沉沉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我虽没用过这种提炼之法,但从你写出的步骤来推演,确实比现行的蒸馏之法更有效更简单呢。……只是,你这法子真是梦中所得?”
齐长岐话一出口,好像知道自己唐突了,对陈浣纱歉然一笑道:“妹妹别介意,我是太过惊奇了。不过史书有载,大旻朝高祖出生之时,梦得万马齐喑,白骨将军从中而立,其后旻高祖果然天生神力,行兵布阵有如神助,没几年,天下垂拱而治。后世几朝也有类似异象出现,由此观之,妹妹想必福缘极佳,才有这样神奇的际遇呢。”
齐长岐娓娓而言,声音明朗清透,听起来如山风过竹,说不出的清亮好听。只见他长睫一起一落,温润的眸光看过来,笑意隐隐似乎要溢出来:“听二郎说,妹妹的厨艺也是这般机巧缘至,可见妹妹是得老天厚爱之人。”
陈浣纱真是要撑不住了,她就随口一编,没想到这大启朝人的脑补功能这么强大,更没想到史书上还有这样凑巧的事——这点可能是历朝帝王心术之一,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说说罢了,但被他用这样诚挚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还是忍不住从心里透出一股心虚,脸上一烫。
齐长岐以为她害羞了,体贴的一笑,转入正题道:“妹妹列出的这些药材并无冲突之处,只剂量稍微调整一些便好。食材的处理我不懂,若按照你写的这样步骤来处理,药性便可以完全发挥出来。这个步骤已经很精简了。”
陈浣纱笑道:“这样我便放心了。那剂量的问题……”
齐长岐瞟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妹妹稍候,我这就写给你。”
这一眼光华流转,玉自生华。陈浣纱在心内叹道:男颜祸水啊!
齐长岐把剂量调整了,为了使陈浣纱看得更清楚,他把菜方重新誊写了一遍,顺便把每一种药材的处理顺序和注意事项也列出来。
笔走龙蛇,落纸如云,齐长岐写字的速度极快,但拿到陈浣纱手中的方子,每一个字迹都清晰劲瘦,让陈浣纱生出将这张纸好生珍藏的想法——当然这本来也是要珍藏的,一个酒楼的秘方呢。
正事儿办完,陈浣纱不便久留,心满意足地归家了。
她不知道,家里正有一桩大事等着她呢。
第19章 算计
一样的开端,但这次的过程和结果全然不同。
陈浣纱没有想到,那些人商量出来的对策这样简单,完全是与之前同意的戏码,却这样有效。
她还是把对手低估了。应该是她低估了对手的胆大程度。
酒楼里杯盘狼藉,客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倒是门外面,一层层人挤着人。大启朝的百姓与□□的百姓没啥两样,围观是一种本能。
陈善是个没经过大阵仗的人,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他哭丧着一张脸,忧心忡忡道:“如今可怎么办才好?这些人一进来,点那么丰盛的酒席,偏生没吃几口便说饭菜里吃出了蟑螂、蜘蛛!既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也不跟我们讲理,动手就是摔碟掀桌,你看看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善眼巴巴地望着陈浣纱,眼神中透出一股渴求。这酒楼如今可是他的命啊,眼看着一日日好起来,却偏偏麻烦也多了起来。他心里隐隐知道找麻烦的是谁,却在心里厌恶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也许是这些时日,陈浣纱表现得不似一般女娘,给了他可靠的感觉,他遇到这事之后,潜意识里就觉得应该给陈浣纱去解决。
陈浣纱扫视了大堂一眼,十来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面色不善地把酒楼的人围在中间。那些人人人脸上带着伤,衣服也沾上灰尘褶印,但脸上一股凶悍之色,生生带出恶霸的架势来。
再看自己这边,周斌一身短打,衣裳也显得凌乱了些许,身后曾术、燕小丙几人却同样鼻青肿,显然刚刚经过一番激战。
这样大的麻烦,却没有一个人来及时通知她,陈浣纱眸光一沉,这些人比上次那些难对付啊。
陈浣纱对着那领头摸样的男子打量了几眼,冷肃着一张俏脸,道:“客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我家的店,如今又堵在店里妨碍客人上门,并非法禁锢我楼内人出入,是何道理?莫不是等着与我清算赔偿?”
那男子一袭锦衣,身体高壮魁梧,五官虽然没长歪,但带着一股煞气,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混混之流。
听了陈浣纱这番质问,他不屑地投过来一个眼神,嗤笑道:“你倒有两份胆气!不过别多费唇舌,爷爷没耐性跟你们耗着。还不给爷把银子拿出来?”
陈善气极,脸色胀红,喝道:“无稽之谈!这明明是你们砸了我的店,伤了我的人,却还让我们赔偿,还有王法吗?”
陈善在争斗暂停时已经陪尽了小心,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这会儿当着女儿的面,再听对方这蛮不讲理之词,也不免气怒至极,平日里那些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性格也暂时抛却了。
那人却像听了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了几声,倏然瞪视过来,一脸煞气:“今日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王法……愣着做什么,给我砸!”
周斌反应极快,把陈善陈浣纱护在身后,双手拖起倒在脚边的横木门栓嗖嗖几下,就把靠近打砸的两个男子扫到了一遍。那两人捂住腰腿,嘴里哎呦叫着,在地上打滚。
领头那人眉头一皱,几步上前抱住横木,断喝一声“开”,虽然没把横木从周斌手中夺过来,却也扣得死紧,让周斌没法借助它的威力去阻止其他人。
陈浣纱看到这里,已经知道这伙人不简单了。她抓起身边一个白瓷茶壶,对着桌边一砸,清喝一声:“住手!”
清脆地声音吸引了大家一瞬的注意力,陈浣纱冷清着脸,沉声道:“谁敢再扔我一件东西,我就在他身上开一个洞!”她手里抓着一片瓷片,迅速地来到领头人面前,此时领头人已经抛下横木,与周斌双手缠斗在一起,双方僵持不下。
陈浣纱把瓷片往他眼前一戳,那人眼睛一下子睁极大,想脱开手去挡,却被周斌抓得动弹不得。
这一下变故,就是陈善也没反应过来,别说那些一直没把陈浣纱放在眼里的男人们了。
大堂里突然安静下来。男人们或举起茶杯或手搭着桌子,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一动不动。眼看着有人想打破这样的僵局,陈浣纱又是拔高声音,厉喝道:“谁敢动,别怪我手不稳。”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瓷片锋利的切割口已经贴上了男人的眉心。
其他人都不敢乱动。被陈浣纱指着的男人却脸颊抽动,过了一会儿,突然阴狠狠地笑出来:“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娘!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给我砸!”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眉心一痛,一不小心,痛叫了一声,然后,他不敢置信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梁侧边流了下来。其余的男人们哗然,有人忍不住哆嗦道:“熊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