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这是再为昨日的事道歉?孟一禾低头抿唇低笑,真是别扭。
“你笑什么?”傅寅撞了撞她的肩膀。
孟一禾笑而不语。
傅寅看着晶莹的冰糖暂时不和她计较,他抬了抬下巴:“挑吧?”
孟一禾不解“嗯”了声。
“昨日你不是要冰糖,还是我们先去卖画?”傅寅语气随意,“你画呢?”
孟一禾呐呐:“没有带啊。”
傅寅:“那你早上抱的什么?”
“什么抱的?”孟一禾反应了半晌,才了悟,“你说那个呀,那是我了解内务府事务做的笔记,皇上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可得好好表现。”
提到内务府,傅寅胸口就是一阵憋闷,心说我宫里缺你一个当差的,一点都不会抓重点。
“你快买,银子我给你垫着。”傅寅瘫着脸催促。
孟一禾看着已经上手挑冰糖的傅寅:“可是我今儿不用买冰糖了啊。”
“为什么不买?”傅寅捏着冰糖的指节泛着青白,语气凉得能冻死人。
孟一禾默默往掌柜身边靠了靠:“不做李子酱了。”
“什么?”傅寅手中冰糖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一禾:今天又是认真工作的一天,( ?▽` )?
傅寅:(;`O?)o滚
第11章 谣言(捉虫)
看着碎了一地的糖渣子,孟一禾仿佛听到自己脑壳碎裂的声音,她弱弱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容易休沐,他放着时间不去补眠,坐在马车里陪她颠了半天,临了却跟他来了句不做李子酱了,傅寅气得想把人埋到冰糖坑里。
但一国之君因这种事情闹情绪未免太丢架子,傅寅耐着不快,掸了掸手上的碎渣,不咸不淡:“当然没问题,你爱如何便当如何。”说完他在心里将余下的半句补全,当朕真稀罕你那点果酱,简直幼稚!
孟一禾站在他的身侧,注视着他刀刻似的侧颜锐得能锉人,心说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让人不信呢!
只是,这情绪来得是不是有点莫名?
孟一禾琢磨着他这两日一个不小心就炸毛的模样,也不好上前直接问他是不是馋她的李子酱。她思绪动动,而后问说:“小郎君可是喜欢李子酱?”
然而孟一禾再是绕了个曲线小心试探,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帝陛下的怨念。话音将落,皇帝陛下如同被人踩着尾尖的大猫,炸炸着一身毛刺刺,一步一个唬人的凶瞪。
孟一禾满脸无辜,但看着傅寅明显慢下来的脚步,一副你再不过来哄我你就完了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然而裙角刚刚提起,掌柜圆滚滚的身子一个灵巧转身就拦在了她的跟前:“小姐,方才那公子捏碎的冰糖,瞧着虽不起眼,却是用天涯岛上的甘蔗熬制而成。小姐单看它的色泽,便知绝对是上贡宫里的品级。整个京城里,也就小店有那么几斤的货。”
一口气说了一整段话,胖掌柜有点喘不上气,他虚喘片刻方才继续道:“小本经营,小姐既与那位公子相熟,这损失,小姐该不会叫小老儿为难吧?”
“这是自然。”孟一禾看了眼已经走远的身影,赶忙取下腰间荷包,“我当给掌柜多少?”
掌柜举起了两根手指。孟一禾掂了掂荷包,若有所思,论市价,普通冰糖一文钱一斤,像这种高档的,二十文钱也算合理。
她纤细指尖轻拨,一小摞铜板摊在手心:“掌柜给您,实在对不住了。”
“小姐,你这铜板可打发不了小老儿。”掌柜捋了捋山羊小胡施然开口。
闻言,孟一禾指尖不自觉敛起,她垂目看向荷包,有些僵硬开口:“二…两银子?”
掌柜再次摇了摇头,这下孟一禾十分干脆收起荷包。
和小郎君只才见过几面而已,都不及问名的程度,还是谁的债找谁吧!
孟一禾脚底抹油,掌柜哪里肯让她轻易走人。他偏头递了一个眼神,几个虬髯大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堵住孟一禾的去路。
孟一禾脚下顿住,下颚轻扬,抬手将肩头落发扫至脑后,眸光凌厉睨向面前几人。便是在这短短一眼,她已将攻守策略在脑中几练。
哼,比身手?
谁还没练过。
孟一禾成熟在胸,然而下一瞬几个大汉的举动却让她大跌眼镜。
她茫然看着几个如孩童般坐地脚踢肩甩、嚎啕大哭的大汉,顿觉手足无措:“那什么…几个大哥,你们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求小姐可怜。”几个大汉瞄了她一眼,继而气沉丹田放声嚎啕起来,“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尚未足月奶猫,失了这月月钱这一家老小要如何过活啊……”
“不是的,非我不想给,只是今日手中余银不足,还请店家宽限一日。”
大汉闻声,毒性十足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直接将孟一禾的解释盖过,很快引来路人频频驻足,勾头看向屋内。
吃瓜群众越聚越多,掌柜见势不忘扇风点火:“小姐能一下子买小老儿五十担米,又如何拿不出二十两,莫不是想要赖账。”
随着掌柜刻意的引导,外间的指点声渐起,孟一禾百口莫辩,面上烧烫一片。
就在她思索要不干脆坐下一起抖脚对哭的时候,外间忽然寂声。孟一禾呐呐看向屋外,人群分列让开,傅寅顶着张能冻死人的脸走到孟一禾身边,将她挡在身后。
对于傅寅的去而复返孟一禾只在一瞬的愣怔之后便恢复淡然,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不会弃她于不顾。相较于探究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她更好奇傅寅手里的东西。
“你手里抱的什么?”孟一禾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傅寅伸出一指,骨节分明的指尖抵在孟一禾脑门上,将她的脑袋摁了回去:“你乖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一颗巨石砸得孟一禾直接神魂出窍,脑中“轰隆”得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郎君哄女儿的口气简直太犯规了。
等她再次回神就见自己手里抱了箱堆得满满当当的金条,稍一细看,便辩出是先前傅寅手中的那个。
而傅寅正和掌柜商量赔偿的事情。
说是赔偿,但看起来更像是掌柜在单方面讹诈。
孟一禾一直觉得傅寅是哪家不谙世事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公子,这会儿瞧他由着掌柜要价的模样,更加笃定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孟一禾“啪”得一声将金灿灿阖上,挤到掌柜和傅寅之间:“小郎君不要信他,掌柜的不老实,先前分明说是二十两。”
“小姐,小老儿何时说过二十两,不过是小姐自己臆想罢了,你莫要往小老儿身上泼脏。”掌柜扫了眼孟一禾抱在怀里的木箱,八字胡捋得翘起。
孟一禾简直要被掌柜的颠倒黑白气煞,她一手截走傅寅手上抛着玩的两块碎银拍在了长桌之上:“没有再多了,掌柜若是不服,大可请官府来论断。”
“官府?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掌柜冷笑一声,“小老儿朝中有人,今儿小老儿还就杠上了,若是不将两千两留下,你们二人今日休想走出我大门一步。”
孟一禾学着他的模样同样冷哼一声:“本宫还是皇妃呢,本宫说什么了。”她走过去拉过傅寅的衣袖,“我们走。”
孟一禾对基于事实的合理改编喊得半点不虚,身侧皇上却意味不明多扫了她几眼。
“我看谁敢走!”掌柜拧眉一声呵斥。
领略过一次掌柜的路数,孟一禾担心掌柜再耍出什么损招,她便留了个心眼,假意朝外间唤了声:“白总务可在?”
话音将落,就见白总务带着人从外间一路小跑进来,毕恭毕敬候在她跟前:“小主…有什么吩咐?”
孟一禾本只是随意唤唤壮个胆什么的,没想真召唤出什么来,何况还是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一时骑虎难下,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傅寅,嘴再次先于脑子秃噜瓢了:“那什么,我堂弟。”
这话说出,白总务几人就如施了定身咒,具是呆愣在原地,细细分辨,似乎还带了些迷茫,以及是在听到不该听到的话时才有的慌乱。
孟一禾不由反思难道是她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
还没反思个头绪来,只听耳边傅寅咬着牙根的恨恨声传来:“堂弟?”
“嘘,我这是在帮你。”孟一禾轻轻拉了下傅寅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说,想了想又不满反驳,“你刚不也让我乖一点,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