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变得平和了许多，得知六煦死讯之时，她也并未表现得十分难过。
如同这深宫中每一个听到奴才死去消息的主子一样。
琪嫔又帮她找了几个会做饭的小太监来，被凌霄给拒了。
到了凌霄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年，皇上指派了凌霄成为和亲公主。
圣旨一下来，琪嫔便哭得肝肠寸断。
她这些年左右折腾，就是怕有一天会有这个结局。
边关苦寒，北人粗犷，在那边凌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再往下深想，两人不是死别，却是生离，有生之年恐再不能相见了。
出京的那一日，凌霄拜别琪嫔，登上马车。
琪嫔不忍多看她几分，别过脸去。
再看时，出京之路上队伍渐行渐远，为首的马车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琪嫔流下泪来。
凌霄带了瑞橘和瑞雪两个贴身丫鬟。
瑞橘是一向伺候她的，这次跟着她一起也是顺理成章。
瑞雪则是琪嫔后面挑的，她生的秀美且为人单纯，琪嫔的意思是若是需要之时，可以把瑞雪献给那南边的王上。
去南边的路程很远，需要先行二十日左右的陆路，再行水路，最后再换成陆路。
皇帝派了军队随行，一路保卫凌霄的安全。
另外也是防止她逃跑。
现在是春季，并不苦寒，气候倒还适宜。
随行得领将来报：
“公主，前方再行几公里便有驿站，恐怕得辛苦公主一下了。”
在路途上并不是处处都有驿站的。
所以有时候不得不赶路，凌霄是个好说话的，便同意了。
若是赶不到驿站，怕是要安营扎寨在荒郊野岭的，那时候更加不便。
几乎是每日赶着去驿站。
几天下来，凌霄不知道是身子不适还是如何，吃不下很多东西，整个人看着消瘦了不少。
这日到了偏大的洛城，凌霄便让领将暂时停留半日，第二日再出发。
洛城虽然比不得京城的繁华景象，但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
凌霄换了男装，带了瑞橘和瑞雪一同出门。
瑞橘向掌柜的打听了附近卖吃的的地方。
这几日看凌霄脸颊消瘦了不少，她想着安顿一下，买些好吃的，也可以在路上用。
主仆三人去了最繁华的一条街，采买了吃喝的，在酒楼安置了一桌饭菜享用。
自从那人走后，凌霄就不那么爱笑了。
瑞橘何曾不是看在心里。
偏生那人不过一个太监，死了也就死了，又是为了宫女殉情而死，哪里值得凌霄投入这么多感情呢？
瑞橘有时候忍不住会提一提，但每次露了苗头，凌霄便会说：
“别提那个人，晦气！”
瑞橘便不敢再提了。
第14章
“公主，你多吃点，到下个城的时间不一定能够这么凑巧。”
瑞橘给凌霄布菜。
凌霄拉着两人坐下，道：
“别光顾着招呼我了，快坐下吧。
你们跟着我去了南边，很多中原的东西都吃不到了。
多尝尝，有什么想吃的，再点些。”
瑞橘和瑞雪互看了一眼，知道公主是发自内心的，便坐下了，只是瑞雪贴身伺候凌霄的时间不长，还有些拘谨。
瑞橘翻看了一下菜单，道：
“公主，要不再点些喝的吧？
你吃饭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已经跟领将说好了，明日再开拔。”
凌霄点点头，透过门口的珠帘往外瞧去，忽然不敢再看，倏尔收回目光，面色苍白起来。
瑞橘道：
“公主，怎么了？
是不是不合胃口？
那咱们把帐结了再换一家就是了。
那客栈老板还说这里是味道数一数二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用了，瑞橘。
我不过是路途上有些劳累，你和瑞橘两个看看还有什么爱吃的，一并点了。
我再去问问小二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包的东西，咱们带了在路上吃。”
瑞橘道：
“怎么能公主亲自去？
奴婢去就行了。”
凌霄道：
“我自己去挑，把要求说清楚了，免得浪费口舌。
放心吧，就几步路，我去去就来。
你安心就是，况且还有门口的侍卫跟着我。”
瑞橘拗不过她，只好让凌霄去了，但还是不放心，拜托侍卫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公主。
凌霄一路下了楼，环顾了楼下大堂一圈，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她犹不死心，又走出酒楼，在酒楼附近转了几圈，仍然一无所获，这才失望地走回去。
她方才是看错了吗？
透过珠帘，隐隐约约就是那个人。
背脊挺直，神情冷峻，一如当年的少年模样。
凌霄跌跌撞撞回到包厢。
瑞橘见她身后的侍卫空着手，便问道：
“公主没选到合意的？”
“是。
这个酒楼的菜色一般，我看了一眼都没什么合心意的，就没要。
咱们一会儿出去买些新鲜的糕点之类的。”
凌霄低着头说话，不想让瑞橘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用完饭后，凌霄一行人在街上闲逛。
凌霄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着模样精致的糕点，忍不住多买了些。
只是还舍不得回客栈，便提出要去游船。
傍晚泛舟湖上，斜阳撒落余晖，自有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景。
为了不被打扰，凌霄一行包下一艘游船，船上有歌女弹着琵琶献唱。
湖畔的风轻轻吹，配上歌女柔和的嗓音，以及湖面上的金光点点，正是美不胜收。
瑞橘替凌霄斟了一杯热饮，是方才船家呈上来的。
“主子，窗边风大，你且坐远些，也不影响看景。”
凌霄道：
“都出来了，自然是要大饱眼福，坐在里面算什么。
现下天气暖和了，若是我觉得冷，自己会注意的。”
说完喝了一口瑞橘斟的热饮。
暖呼呼地融入胃里，似曾相识的味道。
凌霄紧接着又喝了一口，只觉得鼻尖酸涩，心口隐痛。
她记得那个人说，这叫红枣花生酪，多放红枣，会很甜。
后来，后来，再没有人在雷雨天为她做这一盅暖得心都能化开的红枣花生酪。
“这热饮是哪里来的？
可是船上做的？”
“是的，主子。
这船里面什么都是齐备的，下面还有个小厨房呢。
你若是饿了，也可以点几道菜尝尝新鲜。
只是味道肯定是比不上外边酒楼的，以河鲜为主，多是爷们用来下酒的。”
瑞橘早就把这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你把这船上的厨子叫过来，我要赏他。”
不多时，听见船板上传来脚步声，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凌霄觉得自己的心都卡到了嗓子眼，甚至不敢呼吸，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一处，等到那人走到有光的地方，一个长须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面前。
他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笑，道：
“给贵人请安。
听老板说，贵人要见我。”
凌霄长长呼出一口气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正是在下。”
他恭谨道。
“这道热饮十分好喝，我很喜欢。
这是用什么做的？”
凌霄问道。
“贵人喜欢便好。
这是用花生红枣加饴糖做成的，味甘香浓，很是受人喜爱。”
凌霄让瑞橘取了二两银子赏给他，便让他下去了。
凌霄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觉得到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可是那个人明明早就离开了。
她把剩下的半盅慢慢喝完，见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回客栈。
船慢慢靠岸，桨声灯影已在一片夜色笼罩之下。
瑞橘扶着凌霄上岸，瑞雪紧随在后，待几人下来，站在岸边，那船慢慢又走远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失火了！”
凌霄本来已经上了马车，猛然转头，见他们方才坐过的那艘船，不知何时已经蹿出火苗来。
火舌自船舱向外蔓延，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眼。
“快，去救人！”
凌霄急急喊道。
瑞橘道：
“那船家都是识水性的，应该没太大危险。
至多是些财物的损失。”
凌霄再次吩咐侍卫们去救火。
索性船离岸边还不是很远，周围已经有人发觉了，开始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