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姮怒火中烧,反口道:“民以食为天,近年来水患频发,天下多少庄田颗粒无收,王爷亲自培土,研作物习性,与皇上分忧。就连皇上亦是亲驾耕田,祈求风调雨顺,安泰民康。照你说来竟连皇上也是那鄙流之人了吗?”
年氏奋力捶榻,双目嗔视,恨声道:“你少在那里颠倒黑白,皇上自是为了民生社稷的。这些年来若没有我在王爷身边时时提点,父兄效力分忧于左右,王爷若还是那副消沉样子,你以为王府还会有今日这般高耀吗?你还能在此安享富贵吗?像你这般只会扰人心智的,真应该逐出门去!”
瑾姮惊诧:“提点?你…你与王爷都说了些什么?”
年氏很满意瑾姮的样子,咧嘴笑道:“怎么?害怕了?王爷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我说的自然是有助于他功业社稷之理。我年水汀怎会嫁那庸庸碌碌之辈?我嫁的男人,必是能成大事的!”
瑾姮越发害怕,冲到年氏面前,低吼道:“这些年你到底都和王爷说了什么?你可知他愿不愿成你的大事?”
年氏更是强硬:“天下男人有哪个会不愿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况且这皇室子孙,更应该胸怀抱负!”
瑾姮更怒,颤抖道:“那你就不问世道凶险,不怕挤破了独木桥,摔个粉身碎骨吗?不怕到最会连人也保不住吗?”
年氏霍然推开瑾姮,倏地站起身子,平视着她道:“成大事者就应该抛下所有,不问代价!我年水汀愿意屈身做妾室,早就断了后路了!何况我父兄说了,王爷是个有能耐的,只消借助好力,那是早晚的事!”
瑾姮看着她,摇摇头道:“你已经疯魔了。”
年氏大笑:“疯魔又怎样?我放着外头多少好正室不做,偏委身于他,你当我是甘心的吗?还有我的孩子……我所付出的代价,哪个比得了?王爷只能向前走,不能有旁的心思!倒是你,半道出来坏我的事情!”语气几近癫狂。
“我告诉你,”年氏又道,“我此次来就是带你回府的。前些年我身子不好,孩子一个一个又需要人照料,是以放任你到了现在。如今你若识相的,便自己乖乖跟我回去,否则,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儿女们,也别想好过!”
瑾姮冷笑:“好大的口气!别说你上边还有着福晋主子,就是到了王爷面前,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末了,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又添上了一句:“还是为你的孩子积点德罢。”说罢摔门而去。
等在外面的云霜见瑾姮出来,脸色苍白之极,走路摇摇欲坠,连忙上前牢牢扶住,问道:“主子,你们说什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瑾姮摆摆手,无力的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云霜摇头:“并未有人通报,想是王爷事忙吧,三天前走的到现在也没回来。”
瑾姮心下苦笑,胤禛啊胤禛,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打算的,还不肯教我知道吗?
过了两日耿氏来串门子,进门只见瑾姮恹恹的窝在榻上,面上无色。便打笑着进了门:“这午觉刚醒,妹妹怎么这般没的精神,莫不是想我想的吧。”
瑾姮见来人,笑着从榻上起身迎接,牵了耿氏坐在榻上,开口道:“好姐姐,可想死我了。”
二人打发了丫鬟下去,关起门来好好说了一番体己话,末了耿氏才问道:“说正经的,你刚才一个人想什么呢,愁成那样?如今你都挪到这里来住了,哪个还能惹你不快?”
瑾姮苦笑:“正是因着这个,才叫涵月楼里那位借机来说的。”
耿氏叹口气道:“这年福晋要说是个可怜见的,接二连三的没了孩子,自个儿身子也不大利索。刚进府瞧着也是个好性子的,举止高贵又博闻强识,倒是与咱内宅里的几个都不同的。这两年…唉,越发不成了,就是这二年,见天的打骂这个数落那个,你说兰氏的性子够好的了,愣是叫她寻了错处来跪了大半晌。更别提那几个通房,不知发落过多少次了。”
“这几年来我确实不大见她,就是年中的避暑也是不大来的。真不知变成了这样,还当是那个刚进门温顺娴淑的呢。”
耿氏看她,又道:“这只是和你说的,我瞧着她与福晋倒是有那么几分像的。凡像她们这高门里的小姐,哪个不是心气比天高。福晋正经聘来的,有想头也是当的,可那年大阿哥殁后,福晋瞧着便是死了心的,这些年只着心理家,旁的便不大管了。”
瑾姮想起那年在行宫里恪宜的话来,不禁默然,旁人可这样看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可年氏,眼看着娘家青云直上,便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这些年也是叫自己折磨惨了,这心眼看就要长歪了。”耿氏道。
瑾姮不禁抬头去看她,年纪相仿,虽不得清丽灵秀,但也温婉和俪,隐隐有几分庄泰大气,想是心明如镜,多少看透了些吧。
耿氏见瑾姮不语,宽慰道:“她可是与你说了难听的话?你也莫和她置气,她头胎是个那样的,后来产下的孩子皆柔弱,都留不下来。年初宜哥儿才没的,只当她思子心切吧。”
“她不过是见我总住在这里,酸了几句,拿门楣脸面来说事。”瑾姮低低道。
“福晋都不发话,她却是拿乔,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略顿了顿,耿氏柔声道,“这些年你都在外面,起初福晋还说过两句,王爷不过说你身子不好,宝丫头孱弱,要静养。这么多年便也过了。我虽是心向着你的,却…也觉得…不大好,这里是清净,但儿女们终究是王府的阿哥格格,总在外头……”
瑾姮点头,“我省得的。姐姐为我好的,我…我想想吧。”
耿氏点头,另挑了有趣的事情说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年节里天黑的尚早,纵是今天除夕,瑾姮早早便推脱身子不适回了院子来。屋子里暖融融的,外头鞭声不绝于耳。瑾姮默默看着桌上的烛炉,有些发呆。
宝斋一身簇新竞红棉袍,喜气洋洋的跳进屋来,后面跟着同样打扮的宝耑,脸上亦是笑意深厚。
“额娘怎么不去前院?烟花绽的漂亮,还有糖果吃。”宝斋俏声道。
若水这时才喘着气的跑进屋来,粗声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当主子是你呢,那么稀罕糖果。”
瑾姮笑了笑,拉过两个女儿到身前,对若水道:“今天过节,不必伺候了,去和丫头们热闹热闹吧。”
若水得了令,一溜烟便跑了。
瑾姮柔声问她们:“这王府你们可喜欢?”
宝斋抢着道:“这里什么都是好的,自然喜欢。”
宝耑也道:“也能和哥哥、昼哥哥、春和妈妈常常见到了。”
瑾姮似有无奈,还是道:“那我们年后不回去了,就住下吧。”
“为何不回去?”门口传来洪亮的声音。
一转身,见胤禛带着弘历来了。
瑾姮忙起身见礼,后又拉着寿哥儿横看竖看,见他端好,这才放下心来。让弘历领着两个丫头下去说话后,房里面便有些冷了起来。
胤禛揽过瑾姮,柔声问:“怎么不回去了?”
瑾姮心下茫然,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福晋与你说了什么?”
“才不是,你不要想歪了。”
“那究竟为何?”
瑾姮叹了口气,轻问道:“你的差事可还好?”
胤禛一愣,不想瑾姮如此问,便道:“还好。这阵子皇阿玛腿脚微微不利,年后我便代其去祭坛。”
瑾姮挣开他拢着自己的手,正视着他道:“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年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往后又是何打算?”
“你都知道了?”他不确定的反问。
瑾姮闻言心顿时凉了半截,凄凄道:“我是都知道了,这些年来被你唬得好不开心。”
胤禛微有不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唬你?”
“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当初不是说好了不去冒险,只安下心过日子吗?可如今呢,你筹划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说?”瑾姮嗔怒。
“前头时局不好是真的,就算到了今天十四弟依然得皇阿玛重用。我不过是恪守本分,时时侍奉在皇阿玛身边亲微躬耕罢了。此一时彼一时,后面出力皇阿玛也是看得见的。”
“所以你不甘心了?你不甘心就那么放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