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耑这才笑道:“那额娘做什么还不高兴,这是多好的事啊!是不是我也像哥哥听话懂事了,也能去宫里陪伴皇爷爷?”
胤禛被哄得开心,连声道:“我们耑儿这样乖,自然可以去的。”
瑾姮听的眼皮一跳,笑着道:“耑儿先出去玩罢,我和你阿玛有话说。”
宝耑规矩的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瑾姮看着宝耑的身影,暗暗叹气道:“若是斋儿能有她一半,我便省心了。”
胤禛笑道:“斋儿可是又在外面野呢?我却觉得好,斋儿性子开朗大气,随她怎么翻腾,都有我给她顶天呢。”
瑾姮佯装气道:“你真是,敢情不是你来教养孩子!这将来如何寻得了婆家?”
胤禛却是有些傲然,只道了一句:“将来怕她是会有顶尊贵的身份的。”
瑾姮心下越发不自在,这两年来她有许多事情看不透。赶紧掀过了话题:“过两日福晋她们便要过来避暑了吧,年氏的身子可还好?”
在瑾姮看来,年氏的命运颇有些坎坷:自五十二年让那氏推落水后,身子便算是落下来病根,吃遍了多少名贵药材不止,却依旧没有保得住一子一女的气运。如今她正怀着第三胎了,尽管太医说着这胎是个好的,她却觉得还是小心些好。
胤禛道:“这瞧着便要七月了,福晋已经在张罗着,过不了两天便来了。年氏如今倒是好着,尽管车马劳累,但把她一个人扔在府中终是不妥,一道来了也好。你不必操心,一切按往年照旧便是。”
瑾姮点了点头。她自在这圆明园中住下已八年有余,除逢年过节回府请安外,其余皆在这含韵斋中。府中每年会在盛夏这几月来此避暑,瑾姮自是要做好打点。
五日后,福晋等一干人马的车队便停在了园子口,瑾姮带着宝丫头姐妹亲自等着迎接。众人略略见过礼后,便先去了牡丹亭歇脚,稍作休息。
牡丹亭以景着名,前台有牡丹数倾,后植有松柏苍天,怡情怡景,浑然天成。
待众人坐定,端上了茶水,瑾姮这才向恪宜行了大礼,并着宝丫头们向众人见礼。
恪宜保养得当,只是终日的操劳还是让她的脸上爬上了几条皱纹。她端坐上首,依旧端庄淑丽。淡淡道:“姮妹妹不必多礼。”
瑾姮转眼,看向李氏,笑着道:“妹妹给李姐姐请安了。听说三阿哥前些日子订了亲,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李氏几见老态,身体已略微发福,只神情这么多年下来变得缓和,瑾姮上来便问到了自己的开心事,微笑着道:“是那尚书席尔达的嫡幺女,董鄂家一向的书香门第,那姑娘我见着也甚是喜欢。”
瑾姮亦笑道:“听闻那席尔达大人膝下无子,挑女婿更是慎之又慎,想来咱们三阿哥必是个好的,才教做了女婿的。”
一番话说的李氏痛快,笑意连连。
瑾姮转到年氏跟前,见她神清气茂,七个月的身子并未不爽,还稍稍衬得她有了颜色,便也笑着行礼。
年氏一派不屑,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好脸色。瑾姮知她脾气,便也不纠缠,自与宋、耿二人见礼。
瑾姮此刻才坦露实心,稍稍问候后,看她二人神气大好,便也安心。
后又与德氏、兰氏见过礼,众人略作寒暄,便各自去屋子里收拾了。
恪宜住下的地方为一方楼,院中有翠竹万竿,双桐相映,登上湖边的朗吟阁,可大致俯瞰全园景致,是为佳境。恪宜因喜爱其中双桐,便挑了此处来居住。可年氏亦爱青翠幽竹,但毕竟不与福晋争执,另挑了水天相接、曲径通幽的涵月楼来住。
耿氏虽很想与瑾姮挨的近些,却是旦哥儿读书更为要紧,便在梧桐苑寻了住处;宋氏潜心礼佛,涧阁她住的甚是欢喜;德氏对田园风情颇有青睐,一见菜圃中的茅舍小屋便移不开脚,住了进去,胤禛得闲时还亲自教她种养之道,倒也愉快;兰氏是江南女子,对于有些江南景致的金鱼池爱不释手,便住进了半亩园;李氏不拘着住哪,捡了莲花馆来住。
如此圆明园中便热闹起来,两个宝丫头与祈言耍作一团,旦哥儿自己是个上进的,不是读书便是陪在耿氏身边。只有年氏,自打来了之后,虽称不上郁郁寡欢,却也难有笑颜,眉头舒展的时候。明明是耀人眼目的盛夏,却偏要吟几句伤春悲秋的诗来。
这次春和竟也是来了。她膝下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好不甜美。她甫进的门来,还未等行礼,便被一旁的云霜搀了起来。
瑾姮见她发髻盘的干净利落,一身簇新的缎面针绣衣衫,面色红瑞,微有福态,心下满意。
春和仿佛还是那个口快的小丫头般,上来便道:“主子这几年可还好着?瞧主子面色想必是不错的。”
说罢屋中人都笑了起来,瑾姮道:“你自个儿瞧出来了,还叫我说什么?”
云霜打趣道:“主子瞧她,哪像为人母的样子,还是个孩子罢了。”
“你那荣哥儿和茹姐儿可来了?我想念的紧。”
“主子可莫提那两个小冤家了,前儿我怀茹儿的时候不得来,今好不容易茹儿离得开人了,我可是松口气躲一躲了。”
说完众人又是哄笑。
“前两年武德升了布政使司都事,小姑子早已出嫁,如今你的日子真是羡煞旁人呐。”
一提到自家爷们,春和竟也脸红起来,扭捏道:“这还不都是承了主子您的福嘛。”
云霜关切道:“秋容呢?好些日子没有她的信儿了。”
春和面色微微有些凝滞,道:“秋容姐姐一直没有孩子,账房家那位主母又是不好对付的,怕是日子过的不顺罢。”
众人相见,总不好提的,便转了话题道:“主子,那两个小的,用着可还好?”
瑾姮笑着点头,“干起活来倒是利索,喻岫是个老实的,心思又细,想来是可堪重用的;那若水……再看看吧。”
如此叙了好一会子话,三人才散去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夏日里日头最是长的,明晃晃的白天像总也过不完似的。瑾姮日渐颓懒,心里又总惦记着弘历的好坏,是以人都恹恹的。
这日午觉方醒,便有涵月楼的过来传话,说是年氏得了好茶,请到涵月楼一叙。
瑾姮头脑不辨,好端端的年氏叫她作甚?况且她脸子那样不好,难保去了会有什么不防。
可人家请的直截了当,自己又几乎不在府中,此时再不过去,便是失了礼仪尊卑。瑾姮无奈穿衣整装,带了云霜便去了。
涵月楼依水而建,两旁是各色秀丽精致的水亭和水榭,观起景来最是赏心悦目。可年氏因着那年被那氏推入水中,总归有了些许忌惮,因而从不到后面来,只在前面的屋宇中活动。瑾姮到的时候,她正斜靠在旁厅的贵妃榻上,闲闲的喝着茶水。
瑾姮入屋端庄行礼,只见年氏素色常衣,宝髻松松挽就,弱柳扶风之姿更显怜爱。年氏挥挥手让屋里的一众丫鬟退了出去,只独留二人在内。瑾姮不声不响,只静默看着;年氏似也不急,直到一盏茶凉过后才开口:“这园中景色秀美,怨不得你要住在此处不愿回去。”
瑾姮听她语气不善,只敷衍道:“皇上赏下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年氏坐起了身子,微带嘲讽:“王爷也曾要接我过来常住,可我拒绝了,”她冷哼一声,“你可知为何?”
瑾姮心下微微发颤,不曾想他亦会要年氏过来居住。强忍冷意,回道:“为何?”
年事微微侧头,笑意加深:“我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怎会和市井小妇一般作为?”
瑾姮冷眼:“你什么意思?”
年氏徒然冷峻,尖声道:“什么意思?哼!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可有半分王府宗眷的样子?不老实的侍奉在内院守你的本分,偏唬的王爷把你弄到这园子来独个儿住着,与那世俗官贾人家在外面偷置外室有何分别?你自己不惜的脸面也罢,这些年若不是府里看的严,传露出去王爷的脸面何在?福晋的脸面何在?我们雍亲王府只怕要沦为满京城的笑柄了!”
她说的又气又急,一番话下来脸面潮红,面带怒色,微微喘着气。
瑾姮不置可否,侧过脸去并不说话。
年氏见她不吭声,更是来了意气,接着道:“不仅如此,你日日缠的王爷不休,不但从不勉励劝慰,反而时时置喙,京里前堂那么多要紧的差事不去办,偏偏在这地方弄那么多无用的菜地篮子,你把王爷当成了什么,随你做这种鄙流之事的下人吗?你个毒妇,究竟安的什么心?生生要把王府搞垮了去!”她越说越急,只恨不能冲上来亲自打一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