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不及清拂尘+番外(18)

瑾姮一边听着,一边使劲地打着扇子,她心里虽然哀叹,可离她太遥远,也只是听一听罢了。哪成想到了八月里,就听到有热燥时疫的发生,她本未曾上心,直到那日从李氏院子里传出阿哥弘昀感染了时疫,这才提了神儿。

此后恪宜便下令各院人等无事不准随意走动,整日里也是拿艾草熏了又熏,各种草药泡制的水满天挥洒,府里也是人人自危,气氛说不出的压抑。从宫里请的太医一天到晚便没有断过,可弘昀却不见好转。

福晋见事态严重,只得遣了书信让四爷回府。自打福晋的弘晖殁后,李氏的弘昀便是长子,四爷和李氏皆是分外看中这个孩子,刚听到弘昀染疫时,就已是焦急万分了,现在收到这样的消息,自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赶了回来。

四爷回来后自是一头扎进李氏的院子里,李氏一见四爷便哭的不行,梨花带雨的样子颇惹人怜爱,当然这些都是瑾姮从耿氏嘴里听到的。

她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四爷这甫一回来,她便又想起来那笺纸上的内容,一时间又有些怔怔的了,四爷问她要的那答案,还不知如何回答。幸而这次四爷告假回来的匆忙,悉心照料了弘昀几日,事事亲为,病情倒也稳定;又问了张氏的孩子,得知是个女哑儿,便未再说什么就走了,倒是不曾提及瑾姮。

四爷走后,天气便更加闷热异常,不知是天气还是由着别的什么原因,瑾姮心里惶惶的,没由来的心悸。八月二十五日,却是一直陪在四爷身边的苏培盛回了府来,直接奔向福晋的院子半晌都没有出来。瑾姮只觉不对,便让商安在一旁打听消息。果然,商安带回消息说,四爷半月前感染了时疫,为不让府里人操心,这才一直没有来信,现下却是越来越不济了,人都有些糊涂,便不敢耽搁,让苏公公回来传信,要府中女眷去一人侍疾。

瑾姮听后着实有些惊慌,坐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云霜与商安也是吓的,忙上前劝慰,瑾姮烦躁着,一挥手让他们全下去了。

她一个人呆坐在床边,脑海中纷纷杂杂的闪过许多画面,从她进府开始,每一次与他的接触,都似雪花一样飘落在眼前。她却是呆呆的不能思考,也清楚自己爱愣怔出神,遇到事情总需要时间反应,可从没有过这般,心神再也稳定不下来,丝毫理不出头绪的时候。她有些害怕,若再也见不到他,他再也听不到自己的答案…答案!

瑾姮不再顾什么礼数,踉踉跄跄地从院子中跑出来,直奔着恪宜的院子去。院中的人阻拦不住,云霜商安二人便紧紧跟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院门口,福晋身边的田嬷嬷见瑾姮往里闯,上前拦道:“格格这样着急是做甚,福晋正与苏公公在商量事情,格格得要晚些再来。”

她急道:“我有要事与福晋说,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说着使足了劲一把推开田嬷嬷,直冲向屋里。田嬷嬷大惊,嚷叫着就要去追瑾姮,云霜与商安也被瑾姮的气势震到,急忙跟了进去,一时间乱作一团。

瑾姮入屋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跪在地上,恪宜想是听到吵闹声,停了议事,坐在上首喝着茶看着瑾姮。苏培盛垂手站在一边,二人皆不见表情。

瑾姮稳了稳气息,方开口道:“福晋,妾愿去为王爷侍疾。”语气极是坚定,不容人置喙。

恪宜看了看跪在后面的商安,也就不难猜到瑾姮如何得知了消息,倒也未拿此发难,平静开口道:“是要一人去侍疾不错,你年纪小些,资历又是最浅,怕是不妥。”

“妾私心里认为福晋主子您要操持一府事宜,颇具人心,若您离开,王府上下便失了主心骨,后方一乱您如何安心侍疾,想来王爷也不愿如此;李福晋不仅要照顾弘昀阿哥的病,另外弘时阿哥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这一去二位阿哥便无人照拂,便是不妥;宋格格照料哑儿已是辛劳,恐没用精力再去侍疾;耿格格……”瑾姮一时卡住,耿氏无牵无挂,自然是可以去的。

恪宜见状,便问道:“耿氏如何,我瞧着倒是中用,年岁大些也稳重,侍起疾来也让我放心。”

瑾姮心下着急,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说,正想着要不要说出笺纸之事,就听到苏培盛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福晋主子,奴才想起来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公公何须见外,有什么说便是了。”

“谢主子。奴才刚刚想起来那日王爷精神头好一点的时候,曾无意间说过一句有些想念钮祜禄格格小厨房里的味道,不知……”

恪宜闻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苏培盛,他只是恭敬地站着。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恪宜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一点心思。

“多谢福晋。”瑾姮郑重地磕了头,很有些真心实意在里面。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瑾姮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四爷的屋子被单独隔了出来,除了太医和几名侍女,旁的见不到什么人,以至于看上去很有些凄凉。苏培盛将她引至门处,开口说道:“从前还是能喝下去药的,昨天开始这药也喂不进去了。太医说王爷现在精神犯着糊涂,自己可能连生的意识也不知道了。格格您先进去看看吧,奴才就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您唤我便是。”

瑾姮道过谢,便有小侍女上前为瑾姮绑上一条艾草浸过的纱布,包住口鼻,以防传染。苏公公见收拾停当,方推开门,把瑾姮让了进去。

瑾姮甫一进屋,屋中浓浓的各种药气混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光线昏沉,四爷就那样躺在里间的床上。她直直的看着那个方向,亦步亦趋地度了过去。待靠的近了,才看见床上的人儿脸上没有一丝生气,森白的脸上双眼紧闭。

她便哭了出来,蹲下身去握住了他的双手,轻轻地开口唤他:“胤禛…胤禛……”这一开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极是自然,再没了什么等级礼数,此刻他终于只是她的夫君。

床上的人很久才有了反应,费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的人,有气无力道:“你…你怎么…来了?”

瑾姮想要答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认着泪珠子往下掉。

胤禛像是忽而得了力气,抬起手来抚上瑾姮的面颊,虽隔着面纱却还是感受到了泪水的温热。他有一刹那的恍惚,恍惚回到了三十三年的时候,他在廊亭下为摔倒的她笨拙地拭泪。他此刻忽而生出了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赌气的行为,或许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今日,她便来了。

瑾姮依旧抽泣着,哑着嗓子说道:“我怕我今日不来,你是听不到我那个答案了。”

胤禛很是想笑,此刻却也只是弯了弯嘴角,道:“你既…来了…且…且说吧。”

“你要答应我,我说了你便要好好喝药,使劲好起来。”

他本是想答她的,却是没有力气了,只得眨了眨眼算作回应。

瑾姮见状,握紧了手,声音尤带抽泣哽咽之意,“吾之思汝,姮之于胤禛。”

他有片刻的模糊,瑾姮柔软的声音却还是流进了他的耳朵里。他静静听着,身心都松快了起来,极是舒心,比喝了千万副药皆要管用,心仿佛落到了实处,吾心安处是故乡,他未看错她。

素笺青纸,芄香笼鼻,惊鸿间不过数字:

见字如面 忆汝雪日肺腑之言,难有作答。不自同问:

汝言思慕于吾,之于何种?

妾之于王爷否

姮之于胤禛否

亦或幼年之思否

布尔哈苏台行宫空旷辽远,素柯静谧。因着病情严重,康熙前往纳木生札色地方时便让四爷留下来静养,于是宁静安逸不少。瑾姮每日自熬药到膳食皆不假人手,事必亲为,衣不解带侍候于榻旁。胤禛自瑾姮来的那日便强打起精神,凡是她端来的东西再难下咽也是吃的,加上行宫气候湿润,倒是一点一点也有了起色。

瑾姮时至今日方才有为人妇的感觉,自家的夫君,吃她亲手做的菜,喝她亲手熬的药,精神好些时还能在院子里一同赏会儿夏夜星空。二人表明心迹后,她所想要的不过如此。

这般过了一个月,胤禛的身子便渐渐好了。可二人皆是浓情蜜意时,便向朝廷扯了谎,只说还未好全,还要再将养上一段时间。康熙爷自是无异议,好生抚慰一番便准了。这样一住便住到了十月,行宫里泛起了寒气,二人便盘算着返回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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