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弁住的错层公寓,一梯一户,在刚刚对话的时间里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悄无声息地灭了下来。
男人仍然是紧皱着眉的样子,好像是因为这突然灭掉的灯光整个人显得更加不耐。
两人站得近,也就隔了半米的距离。
靠着门框的人换了下身体的重心,抬手擦着女孩儿的肩膀到她身后,打了个响指。
声控灯应声响起,男人把手收回,重新插进裤子口袋。
然后对着她很轻地微扬了下眼角,像是再问“戏演完没,演完老子要关门睡觉了,没工夫跟你飙演技”。
王翠花一瞬间接收到沿弁眼神里传达出的信息,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她两手捏在一起,一手捻着另一只手的袖口。
其实倒也没骗人,冷是真的冷......
“我看您面相真的......”
“不仅眼神不好还会算命?”
“不是,我......”
“刚给你说的那个医院旁边就有个算命的,叫李大仙?”沿弁声线低,此时房间内暖黄色的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让他整个人都看着有些莫名慵懒:“你看你能不能跟他拜个师。”
他抬手轻刮了自己眼尾狭长的眼角,还补充:“就叫王半仙?听着就有前途。”
话说完视线没再在女孩儿身上有过多停留,回身单脚带上门。
关门声听起来冷漠又疏离。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男人关门前视线滑到她站着的地面时顿了一下。
王翠花抬手挠了下自己的额角,对着手心无奈地哈了口气。
沿弁关了门后,几步走回客厅,把沙发上几个碍事的靠垫扔到地毯上,侧身倚躺上去,打开了电视。
也真是撞了邪了。
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沿弁捏了捏眉心,把频道换到了夜间新闻,他觉得电视机里新闻广播员那几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响应党与国家的号召”......在今晚听起来格外亲切。
今年冷得早,刚进入十二月,已经冷得出奇。
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白天的时候还下了场雨夹雪。
沿弁在沙发上坐直了些身子,探身拿过另一个沙发上的卫衣套在了自己长袖衫外面。
想了想,又起身去倒水。
刚刚也不知道被那姑娘戳到哪儿了,厨房里的冰箱现在语音还没恢复,沿弁半靠在吧台上,一手掂着水杯,一手拿手指点了点冰箱上亮着的操控盘。
“叮——叮——”
门铃又响了两声。
沿弁没动,眉头不自觉地又拧起来,手指在返回键上狠点了两下。
“叮——”
又一声。
然后门外人像是终于放弃般,没再发出声响。
沿弁冷着脸对着操控板又按了按。
“已.返回.主.菜单,小轻.为您服务......”
生硬冰冷的机械女声用声音宣布了自己已经恢复正常......
男人转过身,把手里的白色马克杯“砰”一声放在流理台上。
放杯子的动作带着些烦躁的怒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他两手反撑在桌子上,视线往门口的地方扫了一眼又收回。
刚才那声之后门铃真的没再响一下。
沿弁“啧”了一声,站直身体按了下自己的眉骨。
不期然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刚刚最后关门时看到的画面。
女孩儿没穿鞋,白嫩嫩的两只脚就踩在楼道里光滑的地板砖上,圆润的脚趾冻得红红的,为了能少挨着一些冰凉的地面还微微向下蜷了起来。
男人手指在陶瓷杯的杯沿上刮蹭着,从他这个角度抬眼正好看到客厅的落地玻璃窗。
沿弁住的二十二楼,窗帘拉了一半,隐约能看到外面又有些想飘雪。
他把手里的杯子往靠墙的位子推了推,眉峰眼角都压着很明显的烦躁,但到底还是抬了脚往门口走。
“嗯?”
女孩儿一直在门口蹲着,沿弁忽然拉开门的动作吓了她一跳。
她迷茫地转了下头,仰着下巴看过来。
身上大红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雪白,此时仰着小脸看他,没刻意卖乖的怔愣表情倒是看着更乖了点。
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下垂,没表情的时候也意外得显得无辜又可怜。
沿弁眉角压得低,抬手拨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轻踢她小腿:“进......”
两个字刚说了一半,手里捏着的手机响了。
沿弁接起来。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职业化的客气男声。
“先生,请问您需要投资商铺吗......”
沿弁生平,一最讨厌骗子,二最讨厌卖个人信息的骚扰电话。
此时更是因为身前蹲着的那个“卖乖小白兔”有火儿没地方撒。
沿弁音调沉,声音却很礼貌。
“太小不投。”
对面人的声音明显因为这四个字卡了一下。
但他职业素养极高,很快又接着说到。
“我们这边还有一些楼盘......”
“不投,今后两个亿以下的项目不要给我打电话。”
“先生......”
“我准备造航.空.母.舰。”
“......”
停了两秒,“啪”一下对方自己挂了电话。
骚扰电话:那论牛逼还是您牛逼。
第3章 饿了
【自己拽着】
“进来。”
男人放下手机,垂头看着她丢了两个字就转身进了门。
王翠花眼睛亮了亮站起身,都来不及锤一下蹲麻的小腿就“哦”了一声巴巴地跟在沿弁后面走进去。
“啪”一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他身体向后倚了倚,神情懒散,眼角眉梢却压着些不耐烦。
王翠花离他两米远,站在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规规矩矩的,手再贴贴裤缝,甚至就是个标准的军训站姿。
她视线往上移了移,去看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穿了件乳白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黑色束脚裤。
薄唇微抿,眼尾狭长,稍有些向上半吊着的眼角有几分桃花眼的味道。
明明是温柔摄人的长相,偏偏因为他眼神里压着的不耐和烦躁让他整个人都透着阴沉又暴戾的气质。
几秒间,王翠花在心里为他下了定义。
这是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臭脾气蛋”。
王翠花在心里点了点头并为自己鼓了个掌。
她微微蜷了蜷右脚脚趾,刚刚在门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侧被刮破了,之前太冷没感觉,现在暖和了倒是微微有些刺痛。
她视线低了低,去看了一眼。
不明显,但有一道红痕。
接着她又抬头,目光对上沙发上的人。
沙发上的“臭脾气蛋”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发顶,“啧”了一声把脚上的拖鞋踢了过去。
王翠花看着被踢到自己脚边的灰色拖鞋,愣了一下,抬起脸,乖巧地问到。
“给我穿的吗?”
男人掀了眼皮,像看智障一样看她一眼:“不然让你吃的吗?”
哦。
王翠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并乖巧地穿上。
然后在心里重新给男人下定义。
是个——“嘴硬心软的臭脾气蛋”。
如此......
王翠花踩上拖鞋,上前一步。
“扑通”一声,跪在了男人身前。
正低头翻杂志的人被她这下弄得手一抖,皱眉,抬眼看过来。
王翠花酝酿了一下情绪,左手隔着衣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泪瞬间就飙了上来,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女孩儿刻意压软的声音抽搭搭地响起来:“我原本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闪光封印了起来,然后一封就是一千年!”
反正她也想不起来了,就这么真真假假瞎几把掺着胡说吧。
她甜软的音色里带着一丝委屈,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主告诉我,把我封起来是为了让我等一个男人!主说他会拯救我!他会亲我一下把我从要喂我毒苹果的后妈手里拯救出来......”
沿弁真是奇了怪了。
他把手上的杂志“啪”一下扔到身边的沙发上。
语气不耐地打断她即将飙出银河系的演技:“千年前的人还看过童话故事?”
“嗯?”王翠花收了泪,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