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不过,沈夫人,眼下外头流言不断,便是为了白侧妃的清白,你也该直白明言,对于她和瑜之的关系,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皇后这段话里深意可太多了。
白楚眸光闪了闪,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徐嫮身上划过,恭谨出声:“禀皇后娘娘,臣妇安居内宅,足不出户,确实没听说过什么传闻,且相信夫君的品德,绝做不出来与有妇之夫私相授受的事情。”
就在皇后微微皱眉的时候,她话锋一转,犹豫着又说:“不过说起长姐与谁有旧,臣妇……”
她一脸我知道什么但是不敢说的模样,引得徐嫮急道:“你知道什么?在皇后娘娘面前,还敢隐瞒!”
白音华脸色一白,目光死死盯在白楚的脸上,她是见识过白楚真正性子的,哪是如今这副柔弱小心的样子。
在多道视线的聚焦点,白楚轻声缓缓开口:“臣妇在未出嫁时,偶然间,在长姐处看到过一枚玉佩,上头是朝阳初升的图样,雕艺精美绝伦,仿佛从玉石中能看见那旭日的第一缕明光。”
“臣妇见后久久不能忘,所以印象深刻。”
她话音一落,徐嫮怔愣间,面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一空,蓦地转头看向白音华,美眸中仿佛要喷出杀人的利箭来。
白音华先是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随后大约也察觉到了徐嫮投射过来的寒气,脸色还是带着些许苍白,闷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相比起来,皇后的城府就厉害多了,面色犹自雍容自若,唯有眸色稍稍加深了些。
这些变化,盖因白楚形容的那块玉佩是安王的贴身宝物,在当年的大乱中,先帝将太子一朝废黜,还派人围禁了东宫,从此对这块地方不闻不问。一年后,突然有名早早受人雇使,埋伏在东宫的婢女偷偷将太子的嫡子,也就是如今的安王抱出东宫,想将这孩子丢入井中溺死。
幸好羽林军发现了从安王身上掉落的玉佩,才判断出了正确的路径,及时赶到,将尚在襁褓中的安王及时救了下来
这是废太子在知道太子妃有孕时,喜不自禁,召令工部的能工巧匠为他打造的,旭日东升,是为“昇”字。
这块玉佩珍贵非凡,同时又是不能说的禁忌。
但它对于安王的重要性不须多言。
如果他将它送给了白音华,可见他对她的情意有多真切浓厚。
白楚是没见过这块玉佩的,白音华也不是傻的,名分没定,哪会大咧咧的将外男的物件展示出来。
不过在原书中,白音华救了身负重伤的安王,当时他离开时,就是意外留下了这块玉佩。
白音华不知道这些皇家旧日的秘闻,还是从沈瑜之口中打探到了安王的身份。
书中对这个促成男女主再遇的物件有过详细的描述,白楚只零星想起来一点,也足够皇后和徐嫮联想了。
皇后不过一瞬就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徐嫮目露狠色、直直瞪着白音华的模样,眉心一皱,轻咳一声,对着闻声看过来的徐嫮警告似地瞥了一眼。
皇后今日之所以想到将白楚一起召进宫,原本是打算利用她作为女人的嫉妒心,白楚作为白音华一同长大的庶妹,若是极度嫉恨之下,冲动说出什么白音华的把柄,之后皇后再以长辈的身份出来惩戒白音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日后传出去,人人指责的都会是立身不正的白音华,或者出卖嫡姐的白楚华,而不会怀疑皇后是因为徐嫮才故意为难白音华。
如今倒还真如她所料,可关键这个把柄皇后不敢接啊。
牵扯到前朝废太子,纵使皇后再位高权重,也得思虑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奈何皇后有心想将这事压下来,徐嫮却不肯罢手,是,人人都顾忌安王的出身,她还不信,白音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安王与她私相授受、甚至还将废太子的物件送给她的事情明说出来。
“白侧妃,你说,沈夫人所说是真是假?你真的在未出阁前已经与人有过私情了!”徐嫮满是不敢置信地厉声问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王爷对你的心意?”
白音华跪在地上,恨不得随便抓点什么将徐嫮的嘴给堵上,她怎么也想不通白楚是怎么看到那块玉佩的,明明她自拿到手后就仔细小心地收好了,即使是跟沈瑜之打探的时候,也只说自己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花样,觉得新奇好看。
连她身边的红袖、绿窈都没见过玉佩上面的图样,白楚是从哪儿得知的?
脑海中生出了无数的疑问,白音华来不及去分辨,事到如今,她除了坚决否认外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她和安王早早相识的事情暴露出去,首当其冲,一个欺君之罪安王是逃不开了,连她都得被牵连。
皇后还在迟疑中,徐嫮就抢先将罪给定了,这下她反倒不好下台,只能先顺着她的意继续追究下去,最后看着将安王排出去。
左右原也就只想小小惩处一下白音华,让她短时间不敢在安王跟前献媚讨好罢了。
然而才等皇后想通,白音华却一口否认,不肯承认白楚所说曾在她身上见过这块玉佩的事情。
徐嫮咄咄逼人,白音华分毫不让。
皇后不耐之下,也不愿见徐嫮成了问罪白音华的人回头被安王怪罪,索性将矛头指向了白楚,沉声道:
“沈夫人,你和白侧妃各执一词,本宫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信谁的好了。不如,你把你所知道的同白侧妃细细说来,本宫也想看看,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本宫的面,信口雌黄,蓄意蒙骗!”
这番话,皇后的语气不重,却字字音音都透着冷意。
就算白楚只是意气之下才脱口说出白音华的过失,这会儿为了不被皇后问罪,也只能硬着头皮,逼白音华承认了。
白楚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玩得多溜?
可惜,若是之前,她出些力帮着皇后和徐嫮对付对付白音华也就算了,毕竟她跟男女主在立场上,天然就是敌对的,皇后借她的口,她又何尝不是借皇后的势?
但这会儿她却不想了。
徐嫮那胸有成竹、目中无人的作态实在碍眼,尤其方才对着她的时候神色轻蔑而漫不经心,让白楚忍不住好奇等她发觉在自己这个被她视作蝼蚁的人手上跌一跤,会是怎样的表情。
再加上皇后今日将自己传进宫当枪使,刚又为了保护徐嫮反把自己推出去。
合着她就这么好用呗?
作茧自缚的滋味不好受,好巧,白楚正想见见她们不好受的模样。
肯定很好玩儿~
第110章 怨怼
白楚对着皇后温和中隐隐带着一丝威胁的目光, 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啊,那或许是臣妇记错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令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一瞬, 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连白音华都忍不住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下不由暗生戒备:白楚华这样简单的放过这一茬,莫不是还有后招再等着自己?
徐嫮不悦地出声:“明明是沈夫人自己先提出来的话,这会儿又说是不记得了, 莫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随意胡言乱语不成?”
“这……臣妇怎么敢呢?”白楚面容上流露出惊恐害怕的情绪,“臣妇只是有些印象,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姐姐说没有见过这玉佩,那便是没有吧。”
在徐嫮发怒地前一刻, 白楚率先起身请罪:“是臣妇冲动妄言,世人皆道皇后娘娘最是宽容和善不过,还请饶恕臣妇这一回。”
“日后臣妇定然谨言慎行,再不敢犯。”
迎面一定高帽带下来,皇后面色平淡,只是眼中的光彩暗沉了下来,落在白楚身上的目光晦涩了许多。
她还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女,原来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修炼得精,连她的眼睛都差点被蒙蔽过去。
“沈夫人和白侧妃还真是姐妹情深。”皇后这句话乍听起来像是感慨,细究起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讽刺。
白楚低头浅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显出一抹腼腆的笑意:“承蒙皇后娘娘夸奖。”
眼见着皇后是要放弃追究下去, 徐嫮不乐意了,软语撒娇着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她傻了才相信白楚华的话,若是她没见过那玉佩,怎么能将上头的纹路和图样描绘得这样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