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593)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却哪个大男人来管后宅里的事?

嘉语看了何佳人一眼:“他迟早会成家。且他不成家,就不能管他妹子的事么?他今儿管你,就是做出个样子来,让日后娶他妹子的人心里也掂量掂量——且你们亲近,日后你也好为他妹子出头。”

半夏心里盘算,方明芝如今仍在娄家,要亲近是容易的,她也没那么大架子。况且那些事,过去都两年了,也是到了可以忘记的时候。只是如何把这个话传到方策耳中去,却颇费思量。

……方策上门来看妹子的时候其实不少。

如果她真是方策的妹子,便纵然方家并非高门,也是清清白白、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家,且方策晋阳长公主门下出身,前程也是尽有的——想必娄家也不敢如此怠慢。这样一想,不由意兴阑珊。

她与娄昭,当时虽然仓促,却是真个用了心的,只道是天长地久,到头来还是要算计。

她沉默,嘉语和何佳人也并不催促她。嘉语想半夏从前也是有主意的人,如今反而没了主意,人总不能把外人的看法看得太重。人心是会变的,没进洛阳时候,是同甘共苦,进了洛阳,娄昭水涨船高,半夏却疏远了她的立身之本——你说公主府也好,方策也罢,她没有依仗,人家就欺上头来。

世间女子大多如此,索性生得泼些,不畏惧人言,日子反而好过,夫君、子女有个忌惮,也知道敬重;反而温柔和顺要脸面的,就只能看个人良心;心里有成算的又好些,一味讨好,换不来什么。

半夏想了这半晌,忽道:“可是他们说给郎君纳妾……”

“夫人就问堂上二老,是要嫡子呢,还是要庶子?”时人重嫡庶,这其间区分,不亚于良贱,何佳人干脆利落地道,“如果要庶子,那就派了人去冀州伺候刺史,如果要嫡子,就让夫人过去——”

“我?去冀州?”半夏吃了一惊。

嘉语却很欣赏这个主意:“佳人说得不错,方家兄妹这里是长久之计,方将军与家族有隙,不愿回乡,身边就只有一个妹子,就在娄家,尽容你亲近……但是既然眼下娄刺史那头缺人服侍,自然是你过去为好。你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不须惧此,待有个一儿半女,他们也就没了借口……”

半夏犹疑道:“可是我去冀州,家中二老……”

“娄家除了夫人,就没有别的婢子了吗!”何佳人喝道。

这一声喝倒让半夏惊醒过来。

她是刺史夫人,她不是他娄家的侍婢!她如今已经不是侍婢了,就是公主,也再不曾对她呼来喝去——她这般战战兢兢,却为了什么。姑翁口口声声要她服侍,实则起居皆有侍婢,实在不须她亲力亲为。

他们不过是为难她。

他们瞧不上她,不想她与昭郎亲近,不想她有昭郎的儿女,他们谋划为他纳贵妾——没有儿女,她在娄家所能倚仗的,就只有昭郎,一旦昭郎变了心,就更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便不变心,父子天性,他迟早会把心分给他的血脉。

她不是公主,公主自个儿开府,不需看人眼色,驸马亦知道轻重。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她上需要应付姑翁,下需要儿女傍身。

“我明白了。”半夏给嘉语磕头。

嘉语让何佳人扶她起来,留她用了饭,又让何佳人送她出府。半夏到快要出府的时候方才想起,公主一直呼这个婢子“佳人”,难道是他们在河济从周五郎营中带出来的那个……营•妓?

她回头瞧了一眼,何佳人还站在二门门槛上目送她,她穿的杏黄色长裙,裙上点缀了银蝶,颤颤儿的翅和须,宛然若飞——而当初她在军营里看到她的时候,面黄发枯,唯目光凶悍得像眼睛里生了爪子。

她不一样了,她也不一样了。

她该——她挺直了背脊,她是镇南将军的妹子,冀州刺史的夫人,她再不是公主府的侍婢,她这样和自己说。

……

段韶在长公主府住了有两三天。

周乐问嘉语:“阿韶从前娶的是谁?”

嘉语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个宗室女,我不记得是谁了。”周乐于是笑话她:“你说你从前,我那大将军府也没去过几次,就对我那群姬妾了如指掌,人家堂堂武卫将军,你却连人家正妻都记不得。”

嘉语瞪视他:“有意见?”

“下官不敢!”周乐低声笑,“公主那时候就喜欢我,是不是?”

嘉语腻在他怀里,只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周乐爱她娇声媚气地说话,下手掐住她的腰,忽听她又说道:“反正随你进京的新贵,除去家中原有妻子的,大多都娶了宗室女。”

“这又为什么?”

嘉语懒洋洋地道:“天底下的男子,头等想娶的都是五姓女,门第不够权势够的,就会打宗室女的主意。”

“那天底下的女子呢?”周乐问,“都想嫁什么人,王孙贵公子?”

嘉语被他搓•揉得周身发软,哪里回得上话,过了许久方才勉强道:“横竖……没人敢惦记驸马就成了。”

周乐忍不住大笑。

周乐闹了嘉语一通,神清气爽出门了。

嘉语:……

原本他们说的是什么来着,段韶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其实段韶年少,惦记他的人不算太多,最得洛阳广大高门岳父、岳母关爱的还是李愔李尚书。

说起这位李尚书,称得上命运多舛,当初得两宫看重,少年御史,公主贵婿,何等春风得意,转眼鸡飞蛋打,家没了,连岳父都没了,毫不意外地,娘子也没了——大将军和长公主这恩爱秀得那叫一丧心病狂。

光这境遇就让人掬一把同情之泪,何况李尚书还年少高才,仪表堂堂呢。嫁过去,上无翁姑,直接当家;底下只有一个小姑,眼瞅着就要出阁,其余再无烦心事——通洛阳都找不到这么标准的好夫婿了。

于是虽然李愔再三宣称他成过亲,娘子已经过世,誓不续娶,明里暗里在他面前显摆家里有好女子的人仍然屡禁不止。大伙儿都猜他所谓的“娘子”是在逃难途中仓促娶的,保不定就是个村姑。

那更见得李尚书情深义重。

李愔这满肚子苦水,听得郑眈笑了起来:“……看来尚书郎是猜到今儿我父亲请你喝酒的原因了。”

李愔朝他拱了拱手。

郑眈仍笑道:“家父是很喜欢尚书郎,所以才希望得尚书郎为婿。”笑话,他郑家的女儿,多得是人求娶,一般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挑挑拣拣——“尚书郎就看在家父面上,走个过场罢。”

李愔推拒不开,只得应了,心里想道:郑家这家风,当真是一脉相承,不带走样的,老子会说话,儿子也口舌便给。

他倒不讨厌这父子俩,不然也不会应邀前来了,只是他家沾了个“郑”字,始终让他心里不自在。

郑眈又道:“李兄恕我冒昧——你家固然被我那堂兄害得惨,我家也不遑多让,要不是因着他,也不会慌慌张张阖族出城,硬生生在乡间消磨好几年了。”

李愔:……

他之先也奇过,郑隆放着好端端的洛阳不呆,跑到邺城来投奔周乐,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一时一声长叹。

五姓互通婚姻,由来已久,郑、李更是近亲,却闹到这个地步。他影影绰绰知道些东西,细想却觉得荒谬。想当初郑忱权倾朝野,要什么没有,怎么会为了个女人……把整个世界都毁了。

他对他的这个伯母全无印象。

也再没有机会问人。

郑眈知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手,引他入内,远远能看见园中赏花的仕女,花红柳绿,青春宜人。却让李愔想起族中姐妹——从前他李家也是如此繁盛,春日里出游,绣罗衣裳,蹙金孔雀。

到如今就剩了九娘,亦不复从前天真。

他陪郑眈绕园子走了走,说些诗书雅事,言不及义,也不曾动过目光。郑眈便知道他确实无意续弦。他两人倒是相谈甚欢,郑眈觉得,以他爹对李愔的喜爱程度,要他是个女孩儿,这会儿已经被打包送到他床上去了。

但觉十分可惜。

两人说笑间,天色发沉,李愔抬头看了一眼,笑道:“怕是要下雨……”话音未落,雨线裹着暑气,劈头盖脸砸下来。

郑眈顾不得斯文,举袖遮住头脸,带着李愔一阵猛跑。好在他熟悉地方,绕过通波阁,抄小路走不过几步就到了修竹堂。修竹堂是他素日读书的地方,就只有他素日里几件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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